舌根下压的苦涩终于完全化开,他虚弱地退了两步,像被折断翼翅的孤鸟,骤然摔倒在地,整个人已经奄奄一息。
江奕涵与敬子辰对视一眼,都微微蹙了眉。
“小岳!”
胡翟慌乱地扑过去,把少年的头挪到膝上,根本不在乎他从耳鼻中汩汩流出的那些鲜血染透自己衣袍。
“大人,”小岳半闭着眼睛,费力地喘息,“我叫……我叫岳安,是长安的安……帮我刻在碑上,求求您帮我……”
从前娘说过,人死了,如果无名无姓的随便埋掉,就要成孤魂野鬼,黑白无常都不收留的。
他剧痛难忍,浑身不断地抽搐痉挛着,手指扭曲。
“你不会死的!”胡翟沾了满手血腥,惊慌地抬起眼望着江奕涵,“军医,军医——”
一旁的敬子辰摇了摇头,低叹道,“他吃的是的破魂散,就算是神仙来也没法救了。”
从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回来时,他大概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岳安胸口传出虚无的震荡声,宛如大风刮过冬季山谷,只余下无尽悲凉。
他躺在胡翟膝头,渐渐停止了呼吸。
胡翟仍旧维持着那个姿势瘫坐在地,不敢置信地粗喘着,浑身力气都流干了,想要哭,眼睛却干涸无比。
七窍流血,小岳死得太不体面。
他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那还是在刚刚杀出汉盛的时候。少年肩头负伤,沉默地骑着马落在整支军队最末尾。
如今回想起来,孤寒月色下,那抹背影竟无比的寂寥。
地上那一滩暗沉的血色还未消失,转眼又覆了一层新的。
三日后。
胡翟对着铜镜利落地簪好头发,再稍微退后一步打量自己。
除了脸色发白,眼下有些乌青,整个人看起来还算有生气,大概不至于让魏鹤铭失望。
身后传来脚步声,江奕涵也出现在镜面中,展肩为他披上柔软的狐裘。
“敬子辰会陪着你一同前去,不必太担心。”他说着,为胡翟系好衣袍,轻轻叹了口气,“小翟,你若是不想去……”
“嘘。”胡翟摇了摇头打断他,“我们早就安排好了不是吗。”
他抿出一点笑,试图让江奕涵安心,“我很聪明的,不会出事。”
明明是羊入虎口,他却表现得浑然不在意。
“这我当然知道。只是,”江奕涵捏了捏他的脸,目光凌厉起来,“我根本不想让你见到他。”
胡翟难得见他这幅样子,忍不住踮起脚来亲了亲他板起的脸颊,“吃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