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才不过几年,就长这么大了。
江奕涵忍不住用指尖轻轻理过胡翟额前的碎发,就这样侧脸一直看着,直到烛泪流干,灯火燃尽,帐内陷入一片静谧的漆黑。
回嘉裕的一路胡翟都提心吊胆,生怕江奕涵的腿出什么问题。好在那天顾安的针灸着实起效,他一直到回宫都没有再发病。
不长不短离开了一个月时间,宫里的迎春花果然开了,密密匝匝的嫩黄蹿出一片亮色。
两人刚下了轿,就有个小团子从远处咕噜咕噜飞奔过来,一下子撞在胡翟腿上,仰着脸扁嘴装哭相:“爹爹,爹爹——”
胡翟吓得长出了一口气:幸好不是撞在江奕涵腿上!
“我想死你们了,呜呜。”江泽小心地看了看江奕涵,“呜呜。”
这小兔崽子……”江奕涵缓缓在轮椅上坐下,瞥了他一眼,“过来。”
江泽吸了吸鼻子,有点害怕地走到他身前,小心翼翼地叫:“爹。”
江奕涵一时心情有些复杂。当初带着这个孩子只是为了威胁魏晟,如今眼看着他抽条发芽长大,虽然慢慢摆脱了残疾,可毕竟还是魏鹤铭的孩子,要说根本不在乎那是假的。
日子一天天过着,胡翟明显对这个小豆丁有了感情,而他也心甘情愿地将他作为长子纳入族谱,决意构建那个本不可能存在的三人之家。
江奕涵轻叹了一口气,揉揉他的脑袋,“明天早点起来请安,知道了吗?”
“啊?”江泽猛地抬起头,一张小脸笑开了花,脆生生道,“知道了!”
以前爹从来不让他去请安,现在这不就是变相承认他的意思吗!江泽机灵得很,答应完了就一溜烟跑回椅子上晒太阳,舒舒服服地蹬着小短腿磕瓜子,美哉美哉。
他还不知道,自己的爹马上就要在腿上挨一刀子了。
三人就近先去了议事阁,不用胡翟催,江奕涵一个眼神,顾安就倒豆子似的如实陈述:“王爷的膝盖血瘀太久,且当时落水撞击石壁后没有好好疗治,骨头有所变形,还有去年……这回严重复发也是由长期骑马拉扯所致,必须得动刀子了。”
一说动刀子,胡翟脸色刷地就白了,“……那,能有几成保证?”
顾安犹豫了一下,道:“六成。”
六成,老天爷又优哉游哉地翘着腿摆好了棋盘,看戏般打量着你是要玩最后一把还是干脆放弃。
胡翟下意识地扭头去看江奕涵,两人静静对视半晌。
“你昨日就决定了,”胡翟怔怔地盯着他,“但是要听我的意见,对吗?”
“是。”江奕涵勾唇一笑,仿佛胜券在握,“记得吗,我们从来没有赌输过。”
虽然每一步都走得颇为艰难,但好歹一直在前进。两年前,谁又能料到一个被囚于深宫之中的堑北质子能绝地反击,杀出重重铁骑防线回到故乡?
这无疑是一场豪赌,因为他们要下注江奕涵的右腿,决定他的下半生是否要在轮椅上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