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秋说,陛下挺过了两晚上,就为了见你最后一面。”许明山皱了皱眉,如实说:“爹刚从宫里回来,见过了陛下。楚秋所言非虚,我看陛下…确实熬不过今晚了。”
许昔年垂下眼帘,许明山抬手揉了揉儿子脑袋,也没说什么,叹口气,绕过他去找许夫人。
许颜抬头望向许昔年:“哥哥,你不开心?”
许昔年撇了下嘴角,试图笑,然而他实在笑不出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反复,一定是骗他,楚秋在骗他,皇帝做戏而已。
“没有。”他蹲下身,拍拍许颜手背:“颜颜,你去找阿宝玩,哥哥累了,想休息。”
许颜乖乖点头:“好。”她抱着装蛐蛐的盒子,小跑着找她的玩伴去了。
许昔年回了屋,心不在焉地翻看闲书,然而看不下去,他躺回榻上。
没多久,家丁来报,说靳大人的儿子靳怀宁来找他。
许昔年纳闷,他盘坐起身:“靳怀宁?他来找我做什么?”
许昔年没忘记这事,李玄钦怀疑靳兴宏靳大人谋反,但是苦于一直没找到证据,再加上靳兴宏本就德高望重,是故无法对两朝阁老靳大人动手。
朝中之事,许昔年素来持明哲保身的态度,能不参与就不参与。
以前和狐朋狗友们游玩,也绝口不提政事,众人便说他表面糊涂,实则精明得很,就算嚣张跋扈,也从来没得罪过谁。
因为许昔年心里有杆称,知道什么人该接触,什么人不该。
比如靳家的人,就不是他该该结交的。
许昔年眼珠子一转,躺了回去,拿起他的闲书,闲闲摆手:“不见不见,就说本少爷在养病。“
“可…”家丁面露为难,大着胆子跑到许昔年身边,跪伏在他耳侧,低声说:“少爷,靳公子说…是大事,关于龙座上那位的…他说你若再明哲保身,恐怕许家……覆巢之下无完卵。”
许昔年蹙眉,怎么李玄钦用他家人威胁他,靳怀宁区区一个阁老之子,也敢威胁他?
他扔了书:“这个靳怀宁!”
“少爷,见还是不见?”家丁询问。
许昔年冷笑:“他都送上门了,我还能不见?你将他请进我院子里,叫丫鬟备上两壶好茶。”
靳怀宁来了。
这人比他爹直接多了,一来就开门见山:“陛下快不行了。”
许昔年将紫砂茶盏推至他面前:“刚来就说这些,我和靳公子不熟吧。”
靳怀宁摇头,没有被许昔年岔开话题,而是直白地说:“你不是许今宵,你是许昔年。”
“……”难不成他就这么好认?何继为的面具有问题吧,什么骗子易容大师。
靳怀宁自己解释了:“陛下常召你入宫,父亲猜到你身份不一般,再加上许老将军对你百般照料,陛下又封你做世子,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你就是许昔年。”
许昔年尴尬地笑了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怀宁。”
“我来找你,是有个问题来问问你。”
“什么?”许昔年兴致缺缺。
靳怀宁目光直直地勾住他:“你认为一个七岁的孩子,能当好皇帝么?”
许昔年倒茶的手顿住,茶水溢出紫砂茶盏外,他重重放下茶壶:“怀宁这话什么意思?他适不适合当皇帝,与我有什么关系?你清楚我的性子,有的吃喝玩乐就心满意足。”
“昔年,别自欺欺人了。数月前,你还在宫里时,陛下怎么对你的,你忘了吗?他让你蹲天牢,又让你挨板子,不顾你的意愿,强行将你留作禁脔。”靳怀宁似乎比他本人还要愤慨:“你就甘心受莫大耻辱?你没想过报仇?”
“……”许昔年笑容微滞,语气冰冷:“比起这个,我更讨厌别人打探我的隐私。”
“但你的事…宫里人几乎都知道。”靳怀宁低声道:“许映白暗中散播你是狐媚子转世,这件事,你还不知道吧。”
许昔年叹气,这事他确实不知道,他也从来没管过。
无所谓别人怎么说,他过他自己的就好。
“怀宁,有话直说,别在这儿拐弯抹角。”许昔年不耐烦。
靳怀宁颔首:“其一,七岁孩童不适合做皇帝,这个道理你我都明白,天下是能者得之,否则何以统帅万民?其二,你曾身困紫宸殿,男子之身,却被皇帝绑上床颠鸾倒凤,颜面何存?我想于情于理,你都不该…轻易放过陛下。”
许昔年笑了,幽幽道:“那么怀宁以为,我应该怎么做?”
“陛下既然信任你,今夜你便进宫,偷了陛下的遗诏……”靳怀宁没把话说明白,只利诱他:“事成之后,许家必然飞黄腾达,至于昔年你…”
“嗯?”许昔年抬起眼帘。
“得到自由。”靳怀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