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爹呀,没,这两天又跑去城外了,也不知在忙些什么。”许夫人怕他再问下去,扭头匆忙离去。
许昔年蹙眉,他想顺道打探下李玄钦的消息,可那样不是显得他刻意关心皇帝么,犯不着自己没脸没皮地凑上去担心对方,当初李玄钦可是想让他死。
想到这里,许昔年释怀了,也懒得再管宫中情形,任他大风大浪,躲起来便是。
楚秋没有出现过。
许昔年躺在床上,琢磨着找大夫要个法子,将腹中胎儿滑掉,他一想到自己身为男人竟然还揣了个孩子,顿时毛骨悚然,越想越觉得李玄钦在骗他。
他就那么好骗。
李玄钦便是拿捏准了,他好骗。
许昔年磨牙,他撑着身体坐起来,百无聊赖。
许颜躲在门口瞅他,许昔年眼角余光瞥过小妹,笑眯眯地招手:“许颜,你躲门外做什么,进来呀。”
许颜愣愣地望著他,摇头:“姨娘不让我进来。”
“为什么?”许昔年纳闷,许颜乖乖地答:“姨娘说你需要休息。”
“……”许昔年心想,他娘也太担心他了,他又不是一碰就碎的花瓶。
“你进来,娘不会说你的。”许昔年招手。
许颜在门外蹭了蹭,钻进来跑到许昔年身边,拉他的手:“哥哥,你没事了吗?”
“没事。”许昔年曲指刮了下她的鼻梁。
许颜点点头,神秘兮兮地小声说:“哥哥,我偷听到一件事,姨娘不让告诉你。”
“嗯?”许昔年纳闷:“什么?”
许颜抓他衣袖:“你低头。”
许昔年笑着将脑袋低下去,许颜附在他耳侧,悄声耳语:“伯伯昨天今天早上回来了,他想见你,姨娘不让。”
“我听见他们在吵架。”许颜缩了缩脖子。
吵架?他爹娘关系很好,一向不会吵架的,能为了什么事吵架?何况他爹来找他,他娘为何不让?
没来由地,许昔年心跳加快,眼皮狂跳,心中涌上莫大不安,仿佛巨石压在心口,压得他有些缓不过气。
他忽然不想听许颜说了。
但许颜没注意到他的神情变化,附在他耳旁低声说:“我听见伯伯说…他说…陛下…驾崩了。”
许昔年愣住了,一瞬间呆滞,怀疑自己听错了,揪住许颜肩膀:“你说,什么?”
许颜拍他手背:“哥哥,疼!”
“你说…陛下他…驾崩了?!”许昔年恍然重复。
许颜不明白许昔年这是怎么了,就好像,突然丢掉一般魂儿似的,整个人反应很大,她确信自己没听错。
她躲在角落里,许老爷和许夫人吵得不可开交。
许老爷大声质问:“为什么不让昔年知道?!他应该知道这件事!”
许夫人不甘示弱地吵回去,声儿更大:“姓李的害昔年还不够苦么!他死了便死了,休想我同情他!你告诉昔年这些做什么?徒生烦厌!”
“可当初,昔年与思卿,毕竟是朋友啊。”许老爷大惑不解,皇帝死了就死了,是没错,但许昔年以前和他关系好,皇帝死前最想见的人又是他,为什么不告诉许昔年。
许夫人极力阻止:“莫说这么多!你若将这事告诉昔年,便先休了我!”
许老爷怎么敢,忙道:“好了好了,夫人莫气,不告诉便不告诉吧。”他迟疑半晌,又说:“可纸里包不住火,迟早昔年是要晓得的。”
“那也不是现在。”许夫人两手拢入袖中,愁云惨雾:“好不容易昔年对那姓李的没了想望,我庆幸还来不及,这下倒好,人死了,要在昔年心里留一辈子。”
许颜说着,偷偷打量许昔年神色。
许昔年面白如纸,两只手轻微打颤,他揪住身上棉被。
李玄钦…死了?不是骗他么?难道和他爹合起伙来骗他?
对,一定是这样。许昔年自欺欺人地想,他不会信的。
许颜抓着他的手:“哥哥,你好像很难过。”
许昔年无心哄她,整个人麻木了似的,撩起被子钻进去,将自己埋进黑暗蜷缩起来。
身体深处仿佛还残留着李玄钦的温度,一闭上眼睛,就能想起那些夜晚。
他们谁也没放过谁,说着至死方休,然后真走到了……方休。
许昔年蓦然感到窒息,他按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息,汗水瞬间涌了上来,浸湿鬓发衣襟,许昔年将脸埋进枕间,眼角蓦地冒出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