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前揽住儿子肩膀:“走,陪爹去花园里逛逛。”
“好。”许昔年回头嘱咐阿宝照顾许颜,便跟上他爹去花园里。
“陛下昨夜子时走的。”许明山负着手,沉声道:“身边就陪着我,魏公和楚秋。遗诏已经颁布了。”
“嗯。”许昔年点头:“有人去偷么?”
“有。”许明山扭头望向他,许昔年面上神情淡淡地,不像是悲恸,似乎无关紧要地随口一问。
“宫里来了刺客,幸亏楚秋武功高强,守住了陛下的遗诏。”许明山视线转向正前方。
天色渐暗,苍山暮影。
“陛下只有李少昀这一个太子,方才七岁,恐怕以后朝堂少不了事端。”许明山慨叹:“风雨欲来啊。”
许昔年扯了嘴角,干干地笑:“他死了倒是一了百了,留下这一堆烂摊子让后面人收拾,我看他是推卸责任。”
许明山听出了许昔年语气中的忿忿不平,唯有些惊讶:“昔年?”
许昔年侧头看着斜右方,神色间覆上一层寒霜,不知在想些什么。
“陛下…念着你。”许明山驻足,将当时场景和盘托出:“他说唯一遗憾,是死前未能见上你一面。陛下让爹带句话给你……”
许昔年面无表情,许明山犹豫:“还是不说了。”
“你说吧。”许昔年平静道:“没什么大不了,人都死了,我也不可能去土里将他刨出来。”
“你别放在心上,爹只是不想瞒着你。”许明山张了张嘴:“陛下就说了两个字。”
“什么?”
“他说…”许明山拧眉:“永别。”
从此,不复相见,天人永隔,即是永别。
许昔年扶住阑干,两条腿软了下,他差点跌倒。许明山上前搀住他:“昔年?!”
“我没事……”许昔年垂下头,紧紧闭上眼睛,木讷地重复:“我没事。”
许昔年推开他爹,整个人失魂落魄地,回了房间。
他跌坐在榻上,瞪大眼睛,幽深的黑暗中,唯余微弱的呼吸起伏。
死,就死了吧。
有什么关系。
许昔年目光暗淡,仿佛万念俱灰,他阖上眼帘。
深夜,许昔年睡不着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覆去翻来,告诉自己皇帝肯定在骗他,就这样磨蹭到了后半夜。
门外传来脚步声,许昔年立即翻身坐起。
有人推门而入。
“小公子。”是楚秋的声音。
许昔年跑下床:“楚秋!你告诉李玄钦,别糊弄人了,留个七岁孩子当皇帝像什么话!”
月光下,楚秋面上神色一览无余。
许昔年呆住了。
楚秋悲痛道:“小公子,陛下他…已经……”
许昔年皱眉:“你也和李玄钦一起骗人了?”
“不是…”楚秋摇头,曲起一条腿,半跪在地:“我是奉陛下遗命,来找你。”
“陛下托臣告诉你…”楚秋深吸口气,哽咽:“孩子…就不要了,省得以后见着烦心。”
“什么意思?”许昔年怔忪,大脑似乎僵住了,什么也反应不过来。
楚秋伸手,从袖中摸出一瓶药递给他:“这是张太医制的滑胎药,放入熏香闻几天便可,对小公子伤害很小。”
许昔年没接,拧紧眉头。
楚秋低垂着头,抹了把眼睛。
“你对李玄钦…”许昔年仓皇地笑了下:“倒是衷心。”
楚秋没答话。
“他真死了?”
“死了。”
“葬在哪里?”
“……小公子还记得秋狩当日掉下去的山崖么…陛下始终心怀愧疚,留了遗诏说,要在那里火葬,骨灰洒下山崖,偿…偿你的恨。”
“什么时候?”
“就…今晚。”
许昔年拔腿冲出房门,楚秋追上他:“小公子!你去哪儿?!”
许昔年一声不吭,去马厩牵了马,不顾家丁阻拦,一路飞驰。
看方向,却是去了秋狩时那座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