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隔日是蜀国大朝的日子，平日里都是小朝，七品以下的官员是不必参加的，这大朝可就不一样了，无论你是几品官只要是在蜀都里做官的都得来参加。是以，这样的大朝会一个月也就只有一次。
专门举行大朝的便是乾阅殿，这里除了每年必要的祭祀活动之外，就只有大朝会是能够启用的了。
蜀帝成昶领着一群文武百官自乾阅殿下的百级台阶，一阶一阶地拾阶而上。逍遥王成珅的缺席本在意料之中，无论是成昶，亦或者他身后的这些官员，有的甚至于连逍遥王的模样都不曾见过。
眼见着那厚重的宫门被一点一点的推开，朱红色散去的瞬间，一片狼藉的乾阅殿整个暴露在成昶和群臣的面前。他还未来得及责骂负责掌事的宦官，眼前的一幕早已落入他和身后百官的眸中，此刻无论再说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
那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两个人了。
乾阅殿内烛台倒地，满地鲜红的不是烛油而是真真切切的鲜血。一只手牢牢地握着金钗，扎在了女子的胸口，刺入心脏，她早已死绝。仔细瞧去，女子就是南楚送来的和亲公主，而凶手竟然是他一生景仰的皇兄，在朝廷民间传得神乎其神的逍遥王成珅。
锦漪公主此刻正倒在成珅的怀中，他闻得殿外的窃窃私语，闭上眸子深深地吐了口浊气。他知道的，不管他解释什么、如何解释都是无用的。眼见为实，真相就是真相，即便是他也改变不了。他偏头望了眼一步步朝他走来的成昶，把锦漪公主平放在地上。站起身时，他同他对视了许久，谁都不曾开口。他们都清楚，这一开口便是无力回天。
成昶拂了拂袖背过身去：“来人，把逍遥王成珅押入天牢，贬为庶民。”在他决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该有多痛苦，成珅是他的亲兄弟啊，皇位是成珅给的，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成珅给的，可如今他却要亲手将皇兄送进大牢。
成珅留下了手中的金钗，双眸中透出复杂难懂的神色。他又自嘲似的摇了摇头，转身跟着侍卫走了。不留一丝牵挂，更不为自己辩解上一句两句，就这么平静地接受了面前的一切。
“皇上，成珅杀害和亲公主、破坏两国交好，罪不可恕，请皇上早做决断。”整个大朝都极其安静，时辰过得实在久了，还是有官员做了领头羊。
杀害和亲公主、破坏两国联盟，这样的罪名已经足够死一百次一万次了。倘若放在其他任何人的头上，成昶都不会说什么，可偏偏是在成珅的头上。证据实实在在地摆在他眼前，而且都已经入了文武百官的眼，即便有意推脱也是没有法子了。
这教成昶如何做？一面事关国家，一面又是自己的兄弟。谁不知道在皇家是先有君臣，再有亲情，然而这些与成昶成珅两兄弟而然根本不算什么。
成昶端坐在龙椅上，面色铁青。也许他在恼成珅的作为，也许是在恼群臣的步步紧逼。他还没有说什么，底下的大臣又一次下跪请愿，口口声声喊着要他早做决断。
眼见着成昶还没有动作，底下三朝元老已经按奈不住，再次开口上奏道：“皇上，和亲公主已死，南楚势必会以此为由举全国兵力为锦漪公主报仇。以蜀国的兵马确实能挡住南楚，但皇上别忘了，我们周围还有虎视眈眈的晋和吐蕃。此事只要处置得稍有不妥，蜀国就有灭国之危。”
成昶思忖半刻，还是道：“锦漪公主一事恐怕还有内因，单凭尔等看到的还不能定罪。这件事暂时不能南楚知道，朕还需要时间查清楚事情的原委，南楚方面朕会派人盯着。一旦此事坐定，朕，会大义灭亲。”
“皇上圣明。”
“皇兄，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好不容易处理好朝廷上的事，成昶便独自入了天牢来瞧瞧他的这位皇兄。
谁知成珅身处牢中竟还是一副自在的模样，斜斜地靠在墙上，半眯着眼似睡着了又似没睡着。不知哪处掏出来的一柄折扇依旧被他玩转在掌间。好像这犯了事、坐了牢的不是他，心果真大得很。
见着成昶恼了的模样，他也不曾起身，倒是就着墙壁偏了脑袋望向他道：“我不知道。”这话说得挺诚恳，在成昶听来却有些戏谑的味道。
成昶推开牢门，站在他的面前，低声问道：“这真的是你做的？”按理说他是绝对不相信成珅会这么做的，可他相不相信是他的事，百官更甚至于南楚王相不相信这就必须要靠证据说话了。
他晃着折扇，淡淡的答道：“不是，也是。”颇有些纠结又令人听不懂的答案。
“什么意思？”成昶又问。
他道：“金钗确实是我自己拿的，锦漪公主却是自尽身亡。”
此话一出口，成昶极为惊讶：“什么！你说锦漪公主是自尽的？”堂堂一个公主竟然会以自尽的方式嫁祸给一个素不蒙面的人，这着实是令人猜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