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心以为自己是真正操控着局面的人物,事到如今他方才明白,原来他也不过是逍遥王成珅的一颗棋子。光光是成珅的计谋和胆识,他便已经比不上。很难想象倘若坐在蜀国王位上的人是成珅而不是成昶,一统天下的绝对是成珅,他马希广连成珅的一根手指头都算不上,他输得彻彻底底。
“夏雨!”马希广忽然开口,竟唤出了这样的一个名字。
出人意料的是,薛宁公主的随侍婢女夏雨竟真的下了马儿,一步步走到马希广的面前,开口的两个字任谁都不曾想到:“义父。”
马希广俯下身子,眼看着一个巴掌就要落在夏雨的脸上,他嘴中还振振有词地恼怒道:“废物!”
夏雨眸中含泪,偏了头闭了眼,她是心智单纯,而马希广正是从小看中了这一点才将她送到薛宁公主的身边。可即便如此,她还是知道自己的这条命是马希广给她的,她不能忤逆这个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第一次救了命的义父。
一只苍劲有力的手替她挡住了马希广的巴掌,狠狠地将马希广拉下了马。他在泥地上滚了几圈,那尊贵的战袍之上沾满了泥腥,用狼狈不堪来形容此刻的马希广也并不为过。
夏雨死死地咬着唇,睁开眼时便已经猜到了保她的是成珅,她的泪珠子一滴一滴地滚落,红唇被她咬得近乎看不出血色。她忽的跪下身去,悔道:“王爷,夏雨……夏雨对不起王爷,对不起公主,夏雨死有余辜,王爷杀了夏雨吧……”
成珅紧了紧眉,轻叹道:“在薛宁接二连三遭到死士埋伏的时候我就已经猜到了,真正让我确定你是马希广的人是皇阎。我派人查过你的背景,马希广只是命你将我和薛宁的行踪传给他,其他的他没有告诉你,而你也什么都不知道。”他扶起夏雨,又道,“如果马希广不救你你活不到现在,我不怪你。”
夏雨抹了把泪水,似是顶着极大的压力,这才回头望了眼薛宁公主。那一眼望得极快,只是草草一眼。她不敢也怕,薛宁公主待她如亲生姐妹般,可她却为了那个仅仅救了她一命,不曾见过三面的义父将他们的行踪和盘托出。她对不起薛宁,更没有脸再见她。
薛宁浅浅一笑,走到夏雨身边,拉着她回到军中:“马希广做的事你都毫不知情,不知者不罪,我怎么会怪你呢?这十几年你的真心我们都看在眼里,这是人之常情,不该言罪。夏雨,我们还是好姐妹。”
“是啊夏雨,现在真相大白,这些事你也不需要再耿耿于怀了,做回当初的那个夏雨吧,我们四姐妹缺一不可。”那三姐妹也都附和道。
此刻的马希广已经无路可退,原以为所有的一切都在他自己的掌握之中,谁曾想这一切不过是他的痴心妄想。他无助地咳着,那殷红的血丝顺着他的嘴角一丝一丝地滑落。十多年来的心血啊,到如今却化作过眼云烟,随风而散了。无论对任何人而言,这都不在他们所能承受的范围之中了,也难怪年过半百的马希广一时气急攻心,口吐鲜血。
成珅负手立在他的马前,嘴角微微扬起一道笑意。自古成者为王败者为寇,现在他便是成者。只是不得不说马希广此人之精明,宁愿花十年的时间忍气吞声,他有足够的耐性,却少了些稳重和谋略。成珅不是不查,是懒得查。若非此事涉及蜀国国本和薛宁公主,想来他是不会多管上一分一毫的。只可惜,马希广算错了事,更算错了人。
“南楚王若想一战,在下愿意奉陪。”成珅浅浅笑道。他泰然自若的神情中不免带着睥睨天下的桀骜,炯炯有神的双眸直勾勾地望着马希广,望得他心中直发憷。
马希广抬手抹去嘴角的鲜血,舔了舔开裂的唇,他好似玩味地看着成珅,道:“逍遥王爷果然名不虚传。好,既然如此本王就与你一决生死!”刀鞘中的大刀缓缓退出,明晃晃的一片闪过眸眼。那绝对是柄好刀,可惜随错了人。
成珅没有坐骑,他与之相对是少了空间,是以他亦弃了马儿。两人间风起云涌,无穷无尽的暗流盘旋在半空,随时能够呼啸而下。瞧他横握着大刀,刀锋透着阴森森的寒光直冲成珅命门。他却是单手拎着把折扇,从容不迫地顶住马希广扑面而来的雄风。
多年前的那一战亦是如此,一面气势磅礴,杀气凛然,一面有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从容应对。这便是逍遥王成珅的浩然正气,不惧世间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