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承醒时,头顶是熟悉的帐子,稍一偏头,对上双哭得兔子似的红眼睛,眼睛的主人是梦里的梁三小姐,如今他的妻。
“饶是我说话不过心,你听听也就罢了,何苦作出这副样子来吓人。”梁晚见他醒了,探了探他的额头,发觉并不烫手了,才哭着骂他道。
他昨日就那么在她眼前倒下去,她惊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上前把他抱起来时才发现他瘦得吓人,穿了那样厚的衣服揽在怀里时骨头都硌手。
他什么时候憔悴成这副模样,她竟半点儿也未察觉。
大夫早被江承封过口,先前遭山匪那回中过毒之事哪还敢透露,只说急火攻心寒邪入体才如此。
梁晚便只当他连日为小淮之事奔波又被自己心急之话气坏了身子,更是生出内疚自责之情。
江承醒来后浑身没什么力气,想拍拍小姑娘哄两句,抬了抬手作罢,虚喘了好一会儿,才半睁着眼道:“我的错,让你忧心了。”
梁晚一时连哭都忘了,她与他相识这么多年,头一回听见他认错,忙又去摸他的额角,生怕好好的人给烧糊涂了。
江承哭笑不得,任由梁晚不放心地将他从头到脚好好打量了许多遍,看着他正色道:“江承,你同我讲实话,你不肯将玉露丹给小淮,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她也不傻,江承为人虽不近人情狡诈多疑,可待江淮却是实打实的好,从不愿让这个弟弟受丁点儿委屈,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扣下救命的解药?
江承听了,却是如听见什么有趣的事般笑起来,他没什么力气,边笑边咳,待将眼泪都咳出来,才哑着嗓子道:“没什么苦衷,不过是见不得那小鬼头千娇万宠,想教他吃点苦头罢了。”
梁晚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仿如看着个从地狱走出来的恶鬼。他也不当回事,乘她愣愣的功夫,已颤巍巍自己撑着爬起来下了床,赤足走到屋子北边儿小柜处打开暗格,拿出来个颇精致的小匣子。
他做这一番动作实在艰难,消瘦的身子晃在宽大的里衣下,好几回梁晚几乎以为他又要倒下去,他却不甚在意地将咳出的血迹擦掉,而后随意将小匣子扔她面前,道:“如今我想了想,你说的对,这药于我来讲没什么用处,何必搭上那小鬼头一条命?”他顿了顿,撑着桌子缓缓坐下,“你去将药送给他罢,先前是我糊涂了。”
梁晚看他一张脸惨白若鬼魅,几句话囫囵着在嗓子眼儿撞来撞去,最后只是干巴巴地问道:“你为何不亲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