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栖鲸扶住他,眼圈又红了。
时屿:“我们回家。”
夏栖鲸喉咙口轻微堵塞,道:“嗯,回家。”
回去的当天晚上,两人都极累,匆匆洗过澡之后,就困倦得抱在一起睡了。
夏栖鲸蜷缩在时屿怀里,像只安睡的小绵羊。时屿用大手轻轻抚摩和拍打他的背部,像是对婴儿做抚触,直到把他拍得昏睡过去。
是他这段时间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夏栖鲸将所有事情告诉他,则是在第二天的早上。
“我告诉过你,绑架我的人骗我说养父养母不要我了,还有一些很下流恐怖的话。如果单纯只是这些的话,随着年龄增长,我是可以明白那些话的荒唐,然后逐渐淡化心理恐惧的。”
时屿抱着他,慢慢地抚摩他的背部,安静地听:“嗯。”
“但是真正让我绝望的是,被解救大约一年后,我无意中发现,我的养父养母真的动了把我送走的念头。”
时屿动作一顿。
夏栖鲸微微颤抖,道:
“有天晚上起夜时无意中听到的,他们在讨论该不该把我送走——你明白那种恐惧吗,拼命告诉自己是假的,结果亲耳听到了证实。
那一瞬间我恨他们,非常恨,恨他们为什么平时对我和夏止桑一视同仁,好像领养这件事真的不存在。可终究还是不一样的,无论发生什么事,他们都不可能讨论把夏止桑送走,这就是区别。
这是若干梦魇里,最可怕、最折磨我的一个。所以我有意识把它遗忘了,假装没有听到过,没有发生过。如果不是你问起那些往事,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想起来。”
时屿抱紧了他,后悔得几乎想要杀了自己:“是我的错。”
夏栖鲸摇摇头:“骗自己可以骗一时,骗不了一辈子的。就算不是你,也会是将来的某一个节点,它向潮水一样涌来,把我再次吞没。”
时屿摸着他的后背,说不出话来。
“直到昨晚,我才终于知道真相——他们讨论要不要送走我,并不是嫌我累赘,而是那段时间,我的亲生父母正好找上门了。”
“亲生父母?”
“嗯,他们在一座北方小城经商,年轻时一时大意生下了我,当时没有钱生养,只好送到福利院门口。后来下海经商赚了点钱,便想要寻回我。他们允诺给我的养父养母一笔不菲的金额,只要他们愿意交回抚养权,那笔费用放在现在也是一笔巨款——当时的合同书都还在,昨晚他们翻出来给我看了。”
“他们没有签。”
“是的,”夏栖鲸伏在他肩膀上,颤抖起来,“我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老得那样快——为了供我和夏止桑衣食无忧,那次绑架案之后,他们就换了店址,扩大了门面,就是为了多挣些钱。他们没有要抛下我,从来都没有过。”
他像个委屈得到伸张的小孩那样,放声大哭起来。
在这个清朗的清晨,哭声多少有些不合时宜。
但时屿觉得,这是他二十多年的生活里,最美好的一个清晨了。
白鲸岛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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