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手术室外只留下了三个人。
静谧的空间里,时间像一条细细的河流,流速平缓,摸不着它的流向,只能被动等待着。
周鑫睿和蒋雁翎都没有去劝苏怀瑜,劝他吃点东西,劝他坐下来休息,设身处地,他们都没有这个资格,也不愿意剥夺这一点渺茫的慰藉。
在经过七个多小时之后的深夜,手术终于结束了。
医生走了出来,带着一身疲惫,摘下口罩,面对着几人灼灼的目光,安抚道:“已经没事了,接下来只要好好休养就能康复了。”
苏怀瑜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声音有些嘶哑,“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不出意外的话,二十四小时之内就能苏醒。”
“意外?”苏怀瑜一顿,“什么意思?”
“由于受伤之后浸了冷水,术后可能会引起高烧和炎症,当然,乐观估计的话,问题不大。”
苏怀瑜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我们会将病人转入加护病房,如果四十八小时之内没有发热就没有大碍了。”
苏怀瑜的视线跟着随后被推出来的程彻一直转进ICU病房,站在玻璃外面,苏怀瑜没有转开视线,“有吃的吗?”
周鑫睿和蒋雁翎对视一眼,苏怀瑜有分寸,不用太担心,只要程彻没事,这人也就没事了。
周鑫睿让助理去买了些吃的,蒋雁翎则给其他人都报了平安。
三人一块儿坐下来吃了些,吃完,苏怀瑜道:“你们俩也回去吧,我没问题。”
周鑫睿考虑了下,程彻的情况还不明朗,他们俩都耗在这里不是长久之计,“这样,我们两个轮着来陪你,两边都不耽误,没得商量。”
蒋雁翎点头附和。
“好。”苏怀瑜的神情很宁和,看起来除了有点憔悴没有别的不对。
这一楼层只有程彻一位病人,苏怀瑜每隔两个小时就要换一套隔离服,他就坐在程彻的床边,什么动作都没有,只是静静地看着陷在雪白被褥里的人。
术后十六个小时,程彻醒了一次,转眼看到苏怀瑜,朝他露出了一个极浅的笑容,如果不是苏怀瑜对他的微表情了然于心,大抵就忽略了。
苏怀瑜也回了个笑容,尽管带着口罩,程彻看不见,但是眼角弯弯的弧度让人觉得安心。
程彻醒过来的时间很短,只有十几分钟,就又昏睡过去了。
在接下来的两天,程彻发了两次高热,所幸都撑过来了,在折腾几天后转到了普通病房。
一圈人的心总算彻底放了下来,再这么下去,苏怀瑜肯定撑不住了,每天就吃一点东西,顶多靠在病房外面睡一两个小时,要是身体素质不好,早就扛不住了。
苏怀瑜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扣着程彻的手,趴在床边,昏昏然睡过去。
他很庆幸,两人的默契够足,程彻的反应够快。
——他从来没有做过六寸的蛋糕。
苏怀瑜不敢想,如果程彻当时真的死了,他该怎么办?在推开厂房门时,他的心底其实就已经做好了打算。
护士长进来查房,没有叫醒苏怀瑜,检查完程彻的情况后,只给床边的人披了件衣服就轻手轻脚地出去了,像苏怀瑜这样的人,寥寥无几。
过了惊蛰,还有几天就是春分,玉兰已经开败了,枝头也已钻出新一季的绿芽,桃树、杏树接过花期,都摇摇曳曳地开好了。
窗外是难得的好天,阳光和暖,风很小,很轻微,只到刚好能拂动发梢的程度,风和日暖,让人想要和所爱之人一起永远地活下去。
程彻是被清幽的花香叫醒的,是明媚的、属于春天的桃花的香气。
程彻的思绪不甚清明,游游离离,最终被握在手上的力度彻底拉了回来,是苏怀瑜的手。
一瞬间,他的心里闪过数不清的头绪,却被他一一压了下去,他还活着,苏怀瑜也活着,就在他身边,其他的,都不重要。
程彻的手指一动,苏怀瑜就醒了,虽然身体和精神都极累,但是,程彻一天没有醒过来,他就睡不安稳。
苏怀瑜看到程彻睁开眼睛,眼睛里有淡淡的笑意,如释重负,起身的时候晃了两下,按了床头的铃。
医生、护士很快涌进来,偌大的病房也显得有些拥挤。
苏怀瑜被挤到一边也不恼,安安静静等一切检查做完,在医生告诉他没事了之后缓缓出了口气,医生和护士也和苏怀瑜一样都松了口气。
守在外面的蒋雁翎和冯梓旭买了小米粥,程彻现在也吃不了别的。
苏怀瑜调高了床板,让程彻能舒服点,两人什么都没说,分吃了一碗粥。
苏怀瑜放下粥碗,转过头来,程彻的手贴在他的胳膊上,“几天了?瘦了很多。”
“没事,几天就养回来了,倒是你,这次可得好好补补。”苏怀瑜覆盖着程彻的手,缓缓在他掌心里蹭了蹭。
“嗯。”程彻从善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