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言。
回到家，苏怀瑜去做饭，小孩磨磨蹭蹭跟进厨房，看出孩子一直有问题想问，苏怀瑜也不着急、不催促。
苏怀瑜提前把冰箱里的酸奶拿出来放到室温，不然对小孩的肠胃来说过凉了。
苹果、猕猴桃去皮，番茄在热水里烫一下也去了皮，和火龙果、草莓一起切丁，一层果丁，一层酸奶放好，中午吃得油腻，苏怀瑜自己倒是不打紧，小孩肠胃娇嫩，还是得好好照顾，别闹肚子或是不消化。
小孩站在苏怀瑜腿边，轻轻扯了扯他的裤子，小声问，“你说的……那个人……是你吗？”
苏怀瑜停下刀，“这要靠你自己去找。”
小孩抿了抿唇，手指攥着，“生日的时候我从来没有许过愿，这是……第一次，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苏怀瑜的手抖了一下，转身蹲下抱住孩子瘦小的身体，细碎的吻落在孩子的额头和脸颊，这个人，无论是大是小，让他如何不爱他？
吃过晚饭，看了会儿动画两人就早早洗漱完上了床。
苏怀瑜翻开一本新的绘本，是《爱丽丝梦游仙境》，绘本的风格很细腻，翻译和作画都十分出彩，苏怀瑜也跟着沉浸其中。
故事进行到一半，小孩就打起了小哈欠，揉了揉眼睛。
苏怀瑜把书放到一边，调暗了灯的亮度，“睡觉吧。”
小孩双手抓着苏怀瑜的小臂，费力地睁着眼，“我还能……见到你吗？”
“当然能。”苏怀瑜的回答斩钉截铁，有十足的说服力。
小孩翻过身，趴在苏怀瑜身上，似有所感，明明困得不行，还一直不肯睡觉。
苏怀瑜捏捏小孩水嫩嫩的脸颊，“我说到做到，睡吧。”
小孩听到明确的保证终于放下心来，很快就睡着了，薄薄的嘴唇微微张着，唇角翘起——是微笑的弧度。
苏怀瑜一下一下抚着小孩的脊背，盯着吊顶上简约而富于变化的图案，困倦同样很快到来。
夏夜短得让睡眠无处可躲，焦躁着不得不缩短了时间。
从窗帘漏进来的天光在地面上投下细长的一道光影，昨夜留下的灯仿佛融进了日色里，隐去了身影。
苏怀瑜从睡梦中醒来，压在身上的触感和重量不言自明——程彻在两天之后变回来了。
苏怀瑜没有起床，锻炼被暂且扔到了一边，程彻的脸颊贴在他的锁骨下方，均匀的呼吸拂在光裸的肌肤上，痒痒的，却很安稳。
小小的程彻很可爱，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疼，但是，他爱的还是这个男人。
程彻从那样瘦小的孩子长成如今挺拔、独当一面的男人，他缺失了这个蜕变的过程，而且永远没有弥补的可能。
苏怀瑜不知道是什么力量让程彻变小了两天，但是，他很感谢这股力量。
有了那个孩子，才有程彻。
苏怀瑜躺在床上，抱着怀里踏实的重量，想东想西，直到程彻醒过来。
程彻醒来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意识半天才回笼，感觉到自己什么都没穿，狐疑地抬头看向苏怀瑜，他根本一点记忆都没有。
看程彻的反应就知道这两天的记忆对他来说是空白的，苏怀瑜说不上来是庆幸还是遗憾，摸过手机，按亮屏幕举到程彻面前，“看看日期。”
程彻的眼睛聚焦到屏幕上，瞬时皱起了眉，疑惑道：“怎么回事？”
程彻的声音带着熟睡后的沙哑，苏怀瑜在他眉心啄了下，“说来话长，不过我留了很多照片，我们可以慢慢说。”
两个人一起做了早饭，香菇玉米燕麦粥、西葫芦猪肉馅饼，和一碟酸腌菜。
腌菜是前些天做的，没有放辣椒，大白菜、圆白菜、豆角、黄瓜、蕨菜等等，腌了几小罐，每种切一点，配粥、饼或是米饭都很爽口。
两人坐在飘窗上，程彻被苏怀瑜圈在怀里，面前支着小桌子，看着已经被苏怀瑜导出到电脑上和还在手机里的照片，整个人有点懵，他不信奉什么，但是好歹受了现代科学近三十年的熏陶，这种反科学的事情一时之间还真接受不了。
然而，照片里和苏怀瑜待在一起的小孩确实就是他，模样和他小时候一模一样，由不得他不信。
苏怀瑜把皱着眉头思索的人搂进怀里，“想那么多干嘛，这不是好好地变回来了？就当是让我见见小时候的你嘛。”
程彻也不是一味钻牛角尖的人，既然没有产生不好的影响，想不通、解释不了的事情也就暂且放下了，放下这茬，又想起自己小时候的性格，“我小时候性格很差吧？”
苏怀瑜耸了耸肩，下巴垫在程彻的肩上，“没有啊，很可爱，小小的一团，我很喜欢。”
“你会觉得可爱是因为你知道那是我。”程彻长大后重新回头审视小时候的自己，性格孤僻，不善言辞，戒心重，哪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一个人肯定不能让所有人都喜欢，我喜欢就行了，我才不要那么多情敌呢，”苏怀瑜脑袋一偏，脸颊贴在程彻的颈侧，“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我们早点认识就好了。”
程彻倒是庆幸没有早点认识，“不一定，如果认识得早，我们不一定会成为朋友。”
“一定，”苏怀瑜往前蹭了蹭，嘴唇贴着程彻的耳廓，“即便性格差很多，但是终究是一个人，很多东西是不会变的，我喜欢现在的你，也一定喜欢小时候的你。”
程彻没有说话，向后靠在苏怀瑜身上，他愿意相信这个人说的话，他说了，他会信的。
苏怀瑜就是能给他这种安全感，就像是高飞了许久的人终于踩在土地上的坚实感和归属感。
苏怀瑜轻轻喟叹一声，“好在虽然晚了这么多年，最后还是遇见你了。”
“嗯。”为此，程彻情愿用光这辈子的好运气。
打开着的通风透气的窗子外是逐渐升腾起来的热气，入了伏的天，早上的舒适时间越来越短，不过没关系，漫长的夏天总归会过去，之后就是一片秋高气爽。
苏怀瑜和程彻窝在飘窗上，在清晨最后的一点凉意中睡了过去，补个回笼觉，嘴角弯弯，都是餍足的弧度。
如果前半生的孤独是为了与你相遇，那么也算不得孤独了，毕竟，未来的岁月，足够填满过去所有没有你的空缺。
为你，此行不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