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就算他刻意地去忘掉那些事,他也总会在不经意地时候突然想起来。谭少琛坚定自己不会跟沈晏文出国,可一旦时间和距离拉长,一切就变得磨人,总磨着他引他犹豫。
不管他在想什么做什么,时间依旧保持着它准确的步调,徐徐前行。
这天晚上店里打烊之后,谭少琛一如既往地回家,洗澡,收拾,吃晚饭,然后躺床睡觉。可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子里莫名其妙地乱哄哄一片,各种事情都跑出来晃荡。明天吃什么早饭,店里新到的书,他最近在读的小说情节,老板说下个月要扩店……青年抱着被褥,第十一次翻了个身,仍然睡意全无。
他强迫自己闭着眼快点入睡,却不知怎的,耳边突然响起一句话沉甸甸的话。
——“我沈晏文这辈子非你不可。”
“!”
他倏地睁开眼,眼前是自己已经熟悉了的小公寓,是陈旧泛黄的墙。而并没有一个沈晏文在他身边。
谭少琛“唉”地长长叹出口气,眼半阖着更觉得心口郁结难舒。
他为什么总是会想起沈晏文呢,是不是沈晏文给他下了什么诅咒。明明只要沈晏文乘上出国的飞机,离开京原,之后几年他们都没有见面的机会,然后感情就会淡化,以前那些喜欢和讨厌都会逐渐回归于无。等沈晏文再回来,也许哪天他们在碰面,双方也能轻巧地将对方当成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这样其实很好,是最佳处理方式。
可为什么,他就是隐隐约约地觉得烦,觉得闷,觉得憋着一口气无处发泄。
青年揉了揉眼,抓起枕边的手机看时间;屏幕上赫然写着“00:52,1月20日”。
——原来二十号了,再过几个小时,沈晏文就要走了。
而他肯定不会去机场,只会和平时一样去书店开门,收拾那些书,坐在收银台给自己煮一杯热的奶茶。
那也就是……说再见的时候了。
真是的,“再见”这个词就很离谱,说再见又不见得会真的再见,大多数时候“再见”的意思明明是“再也不见”。
他胡思乱想着,反复按亮手机屏幕,就看着时间慢慢地增加,像是在为什么做计时。
“嗡嗡——嗡嗡——”
“啊……”
非常突兀的,手机震了起来,惊得谭少琛一下没抓住,可怜的手机这么砸在床沿,再往下滑,“啪嗒”地摔在地面上。
谭少琛心疼坏了,连忙翻身起来捡手机,检查屏幕有没有摔碎。
然而屏幕上却出现了他熟悉的名字。
是沈晏文打来的。
这一刻谭少琛的心情很诡异。诡异地平静。刚才摔手机的慌乱都被这个名字抚平了,他呼吸沉了下来,心却砰砰直跳,猛烈而混乱。
十几秒后,青年按下了通话键,将手机贴到了自己耳边。
“少琛。”
也就一个多月没联络而已,男人的声音不知怎的,变得有些陌生,裹挟着难以名状的疲惫。
他嘴唇蠕动了下,声音却出不来,闷闷地在喉咙里:“嗯。”
“跟我走吗。”沈晏文还是喜欢开门见山,不喜欢弯弯绕绕。
青年想了半晌,才说:“一路顺风。”
他听见男人苦涩地浅笑。
沈晏文说:“我会在机场等你。”
“……我都说‘一路顺风’了。”
“可我不想,”男人说,“不想两三年见不到你。”
“对不起……”谭少琛下意识地道歉,道歉完又反应过来,“不是,我道什么歉啊……我不去,真不去,我现在过得很好,所以也不想走。你去吧,一路顺风……嗯恭喜发财?哦不是,工作加油……”
“……”
青年胡言乱语地搅乱气氛,但收效甚微,电话那头还是一副愁云满目的气氛。
不能再聊下去了,他的直觉正告诉他,再多说几句他说不定就会突然反水,然后忍不住去找沈晏文。
趁着男人无言以对,他赶紧再说:“再见……也不是,有缘再见好了。”
青年说完便挂断,将手机往床上一盖,自己第十二次翻身,直接趴在小窗上,将脸埋进枕头里,用生理上的窒息感去对抗心头的钝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