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现实给了他强有力的一击,谭少琛也许真的早不在意他了。
——那他还应该去勉强对方留在自己身边吗?
——也许他不该。
良久后男人才迈开沉重的步子,往光亮处而去。
接下来的几天,沈晏文都没再找过谭少琛。那所谓的“我愿意见你我就见你”,其实从一开始便是句彻头彻尾的敷衍,沈晏文不是不清楚。他只能用工作把自己填得满满当当,连带着朱里一起高强度工作,几乎没有喘息的时间。
“朱里。”
“……!”
现在的朱里一听见沈晏文的声音,心脏就抽抽,感觉自己随时过劳死都不稀奇。她连忙看向办公桌后的沈晏文:“沈总请吩咐。”
“下午你休息吧。”沈晏文忽地说,“去订束花,让小李备好车就行。”
“……好的。”
朱里先是愣了愣,尔后又很快反应过来地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日期——每年这一天,沈晏文都会出去一趟。这其中具体的原因,就连朱里也不清楚;她倒是从旁枝末节里能推测出老板是去扫墓的,因为小李管不住嘴。
午饭过后沈晏文便离开了公司,疲倦地前往京原郊外的一处墓园。
因为今天是洛北的生日。
不管他再怎么用工作麻痹自己,仍然会在停下来的间隙想起这些杂乱如麻的事。他一想到谭少琛,便想起自己精心织就的谎言;想起那些谎言,就会想起十四年前,在黑暗中给他带来光的洛北。
近两小时的车程,沈晏文一言不发,开车的小李也不敢随意开口,以免触霉头。
直到车停在了墓园入口,小李赶忙下车,想着帮老板把后备箱里带的东西拎出来;可沈晏文率先开了口:“你在外面等着,不用跟我进去。”
“好的沈总……”
天气阴沉,时不时刮过瑟瑟寒风。男人抱着一束白色的花,不紧不慢地走进墓园里。成片的墓碑看起来有些别样的肃穆,沈晏文走在狭窄的过道,任由思绪胡乱游走,像是趁着这点机会在寻求放空。
可他总是想到谭少琛。
想到青年从他身旁漠然走过,想到他替对方挨了那一棍时,谭少琛错愕的脸。
该死的,到底谁在折磨谁。
沈晏文轻轻摇了摇头,试图将那些凌乱的思绪都驱散;他再抬起头找寻洛北的墓碑时,竟遥遥望见了一个女人。
有个矮矮胖胖的中年女人,站在洛北的墓碑前。
他和女人距离还远,看不清楚她的面孔,只能依稀看到她仿佛在说什么,还抬手抹了抹眼睛。
难道是洛北的母亲?
沈晏文对洛北的母亲相当没有好感——自己的儿子身患绝症,竟然能袖手旁观,只为了自己的新生活能维持下去……这实在算不上一个合格的母亲。
他一边想着,一边已走到了女人附近。
脚步声吸引了女人的注意力,她倏地抬起头,红红的眼睛看向沈晏文。
女人像是认得他的面孔:“你是……”
“我是洛北的朋友。”沈晏文如此道,“你是他的母亲么?”
“嗯,”女人点点头,碎碎念着道,“我知道的,是你,是你那时候一直照顾小北,直到小北走了……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不必说这些。”沈晏文轻声说着,弯腰将怀里的花束放在了墓碑前,“我每年都过来,第一次见你。”
“……我不方便过来,”女人难为情道,“不方便过来……”
女人似乎有难言之隐,虽然她没有提,沈晏文却大概猜得到,无非是现在的丈夫嫉妒心强,不讲道理。说到底,洛北的母亲要如何对待洛北,沈晏文作为外人是没有立场去指摘的。
他虽然心里觉得不耻,可态度却还和善:“嗯,你过来看他,他应该很高兴。”
“小北有你这么好的朋友,是小北的福气。”女人道,“你们怎么认识的,小北的同学么?你看上去比小北年纪大一些……”
“……以前在旧城区的联排房,”沈晏文轻声道,“洛北救了我。”
“什么?”女人仿佛压根不知道这件事。
沈晏文耐着性子道:“十四年前,我意外被人绑架,关在联排房,是洛北救了我……”
他语速不快不慢,并没说太多细节,只是将事情重复了一遍,包括后来他们母子搬离,他没能找到洛北的事。
“……你说的这件事,小北说是他帮忙的吗?”听完后,女人这么问道。
沈晏文一愣:“……他那时候说,他没有印象了。”
“我和小北确实在联排房住过几年,可我们是租的房子,”女人说,“小北九岁的时候,我们就搬走了……你是不是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