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灵耀靠坐在一座大缸上,穿着亮眼的朱砂色衣裳,乌黑的头发高高扎在脑后,像是缸里的莲花成精跑出来了,才只见其叶不见花。
他跟前也有一个人,是个身材圆润的中年男人,此时正瑟瑟发抖地跪在段灵耀跟前小声求饶。
中年男子尚未说完,段灵耀弯下腰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也说了几句话。
中年男子面露恐惧,试图后退,段灵耀踹出一脚,直直将人踹得倒飞出十余尺去。
听着那人摔到地上的闷响,宋司谨就像被踹的是自己一般,险些跟着跌倒在地。
他死死抓住花窗边缘,明明恐惧,却不受控制地继续去看,视线被强迫粘到了段灵耀身上一般。
那中年男子踉跄着爬起身,吐出一滩黄水,凄惨大叫:“小公爷,小人是冤枉的,小人什么都不知道啊!”
段灵耀既不说信,也不说不信,反手接过侍从擦拭干净的长弓与孔雀翎的箭矢,瞄准了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慌乱逃跑,只是每一处出口都被人堵住,他只能在院内躲避。
段灵耀慢悠悠地说:“怕什么?跟你玩个游戏罢了,你蠢得像头猪,正好小爷我还没猎过野猪,用你练练手不过分吧?”
“不不不……小公爷饶命!”
他喊的大声,段灵耀却像根本没听到一样。拉弓,瞄准,箭尖寒光凛冽,段灵耀兴致勃勃地松了弦。
噌——
箭射出去的那一瞬,宋司谨眼前阵阵发黑,不受控制地向后跌去,尚未跌倒,被两个人一把扶住,捂着嘴拖向了后方。
宋司谨惊恐挣扎。
三喜的声音及时将他从恐惧中唤醒:“二少爷,你乱跑什么?”
是三喜。
虽说被三喜发现也不算什么好事,但至少比被段灵耀发现强。
宋司谨本身就没什么力气,便消沉地放弃了抵抗,任凭三喜和另一个小厮大壮把自己拖进一间厢房。
门一关,三喜急匆匆说道:“可算找到你了,也不怕被那些侍卫一刀砍了!”
宋司谨颤抖:“……”
明明宋司谨是少爷,三喜是仆从,两人地位却像是颠倒过来了似的。
三喜恼怒地说道:“二少爷昨晚为何不在小公爷屋里留宿?今个儿又乱跑,万一被发现了,误以为你要逃走,连累了宋府怎么办?”
宋司谨斜靠到窗住上,没有半点精气神:“那你要我怎样……”
这一张嘴说话,宋司谨才发现自己喷出来的吐息滚烫,声音沙哑绵软好像嗓子要裂开一样。
三喜一愣,连忙上前细看:“你病了?”
第4章
宋司谨也意识到了自己状态的不妙。
这可把三喜急得团团转:“好端端的怎么突然病了。”
宋司谨有点惊讶三喜对自己的关心,默默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去看他,就听三喜说:“这还怎么伺候小公爷啊!万一被发现,说不定以为你害怕人家,这不就露馅了。”
宋司谨:“……”
三喜连口茶都没给宋司谨倒,扭头就往外跑:“你等着,我这就去找大夫。”
宋司谨浑身上下绵软无力,喉咙干涸肿痛,他想喝些水,但大壮怕他又乱跑,便不肯帮他找水。宋司谨跟大壮更不熟,怵他满脸横肉的样子,便默不作声躺了下去。
人一倒下去,没一会儿就不受控制地昏睡过去。
睡梦里更加痛苦,一会儿梦到自己被人扔进土坑里,一群人围着往里填土,一会儿又梦到段灵耀骑在马上,肆意大笑着冲他射来一箭。
他昏昏醒醒,不停地在梦魇中挣扎,死活醒不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柄瓷勺翘开他的唇舌,硬生生往里灌苦药汁子,宋司谨只咽下去一点就苦的又吐了出来。
原来梦境之外的现实世界,已经到了他入别府后的第二个黄昏。
三喜见宋司谨躺着喂不进药,正准备叫大壮把他扶起来强行灌药的时候,就听到宋司谨断断续续地发出几不可闻的细声。
“段、段灵耀……”
三喜端着碗的手停在半空,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大壮默不作声看他。
三喜忽然道:“好机会啊!”
他怕宋司谨生病的事暴露,会叫小公爷以为宋司谨千万般不愿跟他从而得罪小公爷,所以一直遮遮掩掩。
但现在也许可以从另一个角度解释。
三喜心一狠,仔细看了外头,见没人注意,便悄悄在药碗中洒下一包红色粉末。
“大壮,待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知道吧?”
大壮沉闷地嗯了一声。
仔细搅匀后,三喜把药碗一放,扭身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