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司谨一下站起来,捧着面前的梳妆盒往颜雪回头上砸,他要控制住他,用他当人质往外跑!
但饿了太久的身体,力气小到约等于无,他只把颜雪回的额头砸出一块青紫,就反被人推的一屁股坐了回去。
裴捕快开门走入:“大人,这小子不老实,还是把他绑起来吧。”
颜雪回揉着额头:“不得无礼,今日可是宋公子大喜的日子,你在旁边看着即可。”
裴捕快握着刀虎视眈眈,宋司谨穿着一身嫁衣焦躁到浑身冒汗,脸上的妆容花掉,他抬起袖子胡乱擦了擦,偷偷看在案上写字的颜雪回。
信纸便是那一片嫁衣袖子,颜雪回一边写一边问:“宋公子,你猜段世子如此痴情之人,会不会为了你孤身涉险?”
宋司谨唇瓣嗫嚅,没有回答颜雪回,心里却已经有了一个毫不怀疑的答案。
“可他要是不来呢?”
“那么今日,他就真要与宋公子的灵牌成亲了。”
——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断袖做的信送了出去,宋司谨被两个人抓着手臂看押。
他眼睁睁看着颜雪回身边的人来来回回,在四面八方每一条路上埋伏,校园乍一看没什么人守着,但只要颜雪回发出信号,埋伏在周围的人就会一拥而上将这里包围。
宋司谨越发着急,透过开开合合的院门,他看到了前方荒芜的小路。
也不知这是哪,总之很荒僻,要是段灵耀真的一个人来这,怎么能应付得了这么多人?
别来,千万别来……宋司谨默默祈祷。
颜雪回叫人搬了两张椅子,加一张矮桌,他与宋司谨分坐两边,中间沏了一壶茶。
“宋公子,看你嘴巴都干了,来喝点茶润润喉咙。”
颜雪回贴心地为宋司谨倒了一杯茶水,宋司谨抿着唇,不肯喝。
颜雪回也没有勉强,笑了笑,将那杯茶倒到了地上。
他好整以暇,看起来对这次的计划胸有成竹,甚至有心情优哉游哉地品茶。
宋司谨越看越碍眼,越看越担心:“颜大人,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杀掉段灵耀?就算他不死,太子始终是太子,妨碍不了你们什么吧?”
颜雪回亲自相待宋司谨时,也算客气:“宋公子想得太简单了,若什么事都选择折中与凑合,积攒到最后,大楼必定会塌。”
“不对。”宋司谨扭头看他,眼中充满探究,“你上一次想要对付他的时候,没有现在的恨意。”
颜雪回有点惊讶:“被你看出来了?好吧,其实一开始对付段灵耀,只是为了太子殿下,但现在……”
说着说着,颜雪回差点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他深深呼吸,将翻涌的情绪压下。
这几日他迟迟不见宋司谨,其实是因为他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他忙着甩掉追踪者,忙着安排诱杀计划,忙着在夜里独自消化对族人的内疚与痛苦。
他必须让自己尽快调整出一个好的状态,才能确保这次行动万无一失。
“段世子杀了我很重要的人。”颜雪回笑意愈冷,“我要让他偿命!”
宋司谨无言以对,但他沉默了会,轻轻反问:“可你要是不对付他,也许他也不会杀掉那个人,你就没有后悔过吗?”
颜雪回道:“宋公子心善,可惜我与段世子都不是这种人,这世间本就弱肉强食,不是他害我,就是我害他,没有什么后悔不后悔的,只看谁有本事。”
有本事,就杀个干净利落叫人心服口服,本事不够,就叫人冤冤相报永不了。
后悔?
后悔是没有用的。
——
黄昏将至,宋司谨渴的嗓子冒烟,但他含着一口气,倔强地就是不肯喝颜雪回沏的茶。
“天都快黑了,颜大人,放弃吧,你怎么比我还天真。”宋司谨嗓音沙哑,小小讽刺了句。
“嘘,别说话,送信也要很久呢。”
颜雪回抬手侧身,对着门外的小路仔细听了很久,忽然直起身,笑着对宋司谨说:“宋公子,看来你这夫婿人不怎么样,待你倒是认真。”
宋司谨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因为他也听到了,急促的马蹄声正由远及近。
黄昏十分,绚丽到遮蔽半片天空的彩云如梦如幻,金橙般的夕照是蜜糖样的色泽,也许在真正的婚礼时,会叫人尝到前所未有的甜蜜,在这一刻却只像火烧一样。
烧的宋司谨心脏乱跳,烧的前方出现一道更加浓烈的赤焰。
是穿着喜服的段灵耀。
像烈焰燃烧,似穿云之箭,他单刀匹马孤身一人,真的来了!
宋司谨怔怔看着他越来越近,一直闯进院子里,撞的老旧木门快散架地乱摇,撞得拦在院门口的两个守卫仰翻在地,段灵耀一往无前,似乎要直接与宋司谨撞成一团。
极近极近的距离,一如去年他扬鞭纵马,穿着红衣神情骄傲地从宋司谨身边穿过。
但这一次他没有经过他,没有离他远去,他就在他前面拉缰停马旋身落地,鲜红的喜服烟花般绽开,比天边醉红的夕阳还要浓艳,马鸣充斥前方的整片空地,尘雾渐渐消散,挺拔的人影越来越清晰,他在向他走来。
那一瞬间宋司谨看清了段灵耀的脸,他高高扬着下巴,满是傲气的眼中没有天上的彩霞,如深海暗流涌动,却有一个穿着嫁衣的宋司谨在其中浮沉。
他也看到了他,看到了套在华丽衣装里苍白虚弱的心上人,妆容已然花掉,是十分滑稽的模样,却叫他想要永远记住。
宋司谨下意识低头,颇有些狼狈地避开。
他骗他自己死掉了,任凭他如何伤心都没有出现,即便当初段灵耀为了救自己险些死在深山老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