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司谨走得慢,在他出门之前,段灵耀就追了上去。
他只要再疾走两步便能拉住他,偏只剩这点距离的时候,他放慢了脚步。
反倒是宋司谨停了下来,回头,平静地看着他:“怎么了吗?”
“哦,也没什么,就是谢谢伯母的栗子糕。”段灵耀抱着肩膀,晃悠悠地走了几步,“你是不是生气了?”
宋司谨摇头:“没有 。”
段灵耀笑嘻嘻地撞了撞他肩膀:“没事,生气可以直说。”
宋司谨再次摇头:“我还不至于为这点小事生气,倒是你,你是不是有别的话想说?”
“咳。”段灵耀笑起来的时候,总给人一种很不正经的感觉,但这一刻他看向宋司谨的眼神却很认真,“你若是留在我身边,难免会再遇到这种情况,被人轻视,被人起哄,你若是不想,就慎重考虑吧。”
宋司谨抿唇笑:“灵耀,你很不想我留在你身边吗?”
段灵耀哈哈笑了两声,故作大度地说道:“哪有,人家只是不希望谨哥哥后悔。”
宋司谨便哦了一声,说我知道了。
他好像并没把段灵耀的话放在心里,走的毫不犹豫,也不知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段灵耀盯着他的背影,眉头不知不觉皱了起来。
到底考察的怎么样了,也不给个心理准备,真会折磨人。
——
今日朝堂上发生一件要紧的大事。
颜雪回身份暴露被捕后,被关入天牢死狱,本来圣上还没想好到底要如何处置他,太子殿下却莽撞求情,甚至不惜顶撞圣上,直接把入秋后身体越发虚弱的圣上气病了。
于是朝堂上的气氛再次紧绷,太子殿下被禁足,据说圣上气的要直接把颜雪回斩首。
瑶京内暗流涌动,段灵耀实在不放心,难得在与宋司谨重逢后又强势了一次,把他跟范五妹、麦苗全都请入国公府「做客」。
面对森严的国公府,范五妹跟麦苗整日待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战战兢兢地生怕犯错。
好在有宋司谨在,这里的人待她们又客气,还有段灵耀这个讨喜的晚辈时不时过来作陪,范五妹跟麦苗就不像被别人关押的时候那么紧张。
听闻圣上病倒,且病情很是严重,宋司谨心里一个激灵,发现这个时间点,跟原著里圣上忽然病重的时间几乎一模一样!
只不过原著中有颜雪回请许青山救治,将圣上从鬼门关拉回来,这一次颜雪回在狱中,许青山在国公府……命运改变了,不知圣上能不能度过这次难关。
段灵耀开始忙碌起来,一开始他还有空跟宋司谨玩玩考察的游戏,最近却是忙的连这件事都快忘了,白日晚上说不见人就不见人,也不知他都跑哪去了。
这日,宋司谨在段灵耀书房里看书——别问他为何在此,问就是国公府内只有段灵耀的书房里,书的种类又多又有趣。
宋司谨一时看入迷,看的很晚,到了用晚膳的时候,才想起回娘亲在的小院。
他刚走进去,忽然发现国公府那位低调的老主人竟不知何时过来了。
只见老夫人、范五妹跟麦苗坐在石桌边,赏秋菊,食肥蟹,不知聊着什么,俱是言笑晏晏的模样。
“老夫人,您怎么来了。”宋司谨有点紧张,有点怕老夫人欺负自己家人。
好在老夫人大部分时间都很和善,她笑着对宋司谨招手:“若不是前几日生了场风寒,老身早该过来款待贵客了。”
范五妹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应该是我们向您请安。”
宋司谨好奇地看着范五妹:“娘,你们刚才在说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麦苗捂着嘴巴噗噗笑:“在说谨哥哥跟耀哥哥小时候的事呢。”
原来是两个女性长辈,各自拿自己晚辈小时的窘事当谈资,宋司谨不知娘亲都说了什么,但想到自己小时候的傻劲,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诶,怎么说这些……”
老夫人笑呵呵地说:“难道你不想知道灵耀都干过什么傻事?”
不得不承认,宋司谨的好奇心一下子起来了,段灵耀那种人精,小时候也会犯傻?
见他好奇,老夫人便慢悠悠地聊了起来,其实她能说的不多,十岁之前,段灵耀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宫里生活,十岁之后回国公府,又很快意识到这个家并不欢迎自己。
他敏感又骄傲,鲜少允许自己在别人面前出丑。
老夫人记忆最深的一件事,就是信国公要远征的那年。
那年段灵耀还很小,残暴顽劣的性情便已显露无遗,也许信国公同样清楚段灵耀须得是什么样的人,内心深处却仍旧止不住失望。
信国公性情沉稳内敛,并不像国公夫人那般憎恶段灵耀,他鲜少训斥责打幼子,却也不亲近段灵耀,两人关系冷淡,又别着点劲。
信国公出征那天,段灵耀提前一宿骑走了他的爱马,十一二岁的年纪,夜奔近百里,嘚嘚瑟瑟地横在大路中央,等待信国公来的时候拦路。
他想耍他一次,看大军赶到时信国公受惊的样子,好叫他知道轻视自己的下场。
可段灵耀不知道出征路线有变,信国公也并未寻找爱马,早有人告诉他段灵耀骑着马儿离开,他却不闻不问。
小小的少年在路边忍饥挨饿,受风吹雨打,他等了一整天,披星戴月地来,只在黄昏暮落时等到寻找自己的侍从。
他未等到自己的父亲,也未能在他出征前去送一送。
提起这件事,老夫人仍旧感慨,她口中当笑话说,仍旧清明的双目却意味深长地看着宋司谨:“你说他是不是傻,白白辛苦那么一程?”
可惜宋司谨没领略到她的深意,摸摸头,说:“是很傻。”
可能他很小的时候就觉得父亲这种东西不是什么必要的好东西,才会觉得试图吸引父亲注意的段灵耀傻乎乎的,何必呢,爹这种东西,没有就没有吧。
老夫人轻叹,见时间不早了,便要宋司谨送自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