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出来啦?”牌牌苦着脸,不敢看向挽。
她低头,右手捂着脸,嘟囔:“我给你发微信了呀,问你我可以用哪一个,你没有回我。”
晁新摇头笑,散发滑过脸颊,很痒,她本能地伸手撩开,手上的淀粉沾到脸上。
向挽一怔,随即双肩一颤,眼角更弯了些。
向来冷傲的晁新脸上沾了点笨拙的淀粉,格格不入的,和晁北也没什么两样。
晁新在向挽的瞳孔里看见自己的倒影,又见她笑得欢,没忍住伸手在她鼻尖点了一下,像之前逗牌牌一样。
向挽愣住,晁新也愣了。
“……抱歉。”她说。
向挽放低视线,往自己鼻尖看,然后垂着眼帘又笑了。
她很爱笑,但很多时候是得体而疏离的,和向挽认识了几个月,这是晁新第一次见她真心实意地欢愉,真正像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了。
第7章
饭菜上桌,淋着热油的水煮牛肉,清香四溢的玉米排骨汤,酸爽开胃的糖醋藕片还有一个凉拌豇豆和清炒时蔬。
前面说到,晁新不太懂得怎么跟人做朋友,但她其实误打误撞地选择了非常有效的一种,因为在家里做饭一起吃完然后洗碗,是最家常最容易迅速拉近人与人距离的方式。
将玉米排骨汤端上来时,向挽自然而然地伸手把餐垫挪过来,正如她以前所养成的习惯。
“你和你爸妈一起住吗?”于是晁新就多嘴问了一句。
“没有,”向挽低头摆着碗筷,“我没有父母。”
晁新一怔:“不好意思。”
“没事。”
有了这番对话,俩人之间的气氛就有点尴尬,因为晁新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在声音盛典上听到过向挽的领奖词,她说,她是一个流浪汉。
那段领奖词说得非常好,令台下坐着的晁新在好几个深夜里突如其来地想到一两句。
但她不如向挽有文化,不大记得完整的,也没有再去搜过。
流浪汉怎么会有这样的书卷气呢?流浪汉又怎么会有一双明媚动人的眼睛呢?流浪汉应该和自己一样,对周遭不感兴趣,甚至对世界偶尔厌恶。笑,不是因为喜悦,是因为“应该”,哭?晁新从来不哭。
她招呼卸妆的牌牌出来吃饭,动作间背后的发绳断了,头发散下来,晁新回头一看,蹲下将其捡起来,裹了几根头发扔到垃圾桶里,然后想了想,家里没有多余的发绳了,随手拆了一根一次性筷子,扬手拧髻,把头发挽在脑后。
碎发耷拉一两缕在脸畔,野性十足,向挽又想起她脱了高跟鞋的样子。
牌牌磨磨蹭蹭地出来,又和向挽打了招呼,很规矩地坐在左手边。
经过一番折腾,她已经没力气作妖了,羞赧也少了一点,决定当一个温婉冷酷的大人。
晁新先伸手拿碗,给向挽盛了一碗汤。
“试试咸淡,不行我再去加点盐。”
向挽双手接过,抿一口:“正好。”
晁新点头,又探手示意牌牌递碗。
牌牌却别扭起来,因为以前第一碗都是给她的。
“我自己来。”她撅着嘴说。
向挽睁了睁眼,晁新见怪不怪:“不理她。”
用公筷给向挽夹了一块排骨。
哪有醋还两头吃的,莫名其妙。
晁新做饭真的很好吃,比于舟和赵女士还要好,火候适中,咸淡也适中,尤其是她的玉米排骨汤,玉米的清甜仿佛陷入了肉里,但不腻,一点儿都不腻,排骨上肉筋都炖得很烂,轻咬一口就脱下来了。
向挽吃得很满足,鼻尖沁出细细密密的薄汗,更像个水葡萄了。
晁新发现这小姑娘挺有意思,因为她吃饭很虔诚,慢条斯理的,拿筷子之前还要起个范儿,擦拭嘴角时只捉着纸巾的一个角,跟宫廷剧里似的。
而且,明明吃排骨的时候眼神都亮了,但下一筷子却给了不大感冒的凉拌豇豆。
于是晁新又提手,又给她夹了一块小排。
小姑娘的眼神又亮了。
晁新抬起手背,抵住嘴唇,轻轻清了清嗓子,但是一对眼睛微微眯起来,笑得风情略涨。
大概是到人家家里做客,不好意思吧,她想。
吃过饭,时间也不早了,牌牌自告奋勇洗碗,原本想在向挽面前表现一番,谁知道她不省心的娘没有接收到她的信号,只说:“那你洗吧,我把向老师送回去。”
牌牌难以置信地张大嘴,水流哗哗哗冲着手上洗洁精的泡沫。
晁新一边给向挽递衣服,一边蹙眉提醒她:“浪费水。”
向挽招招手,说了再见,就和晁新一起出门了。
昼夜温差大,晚上更冷一些,连在地库都感到呼呼刺骨的风,晁新一边解锁,打开车门,一边按住手机发语音:“哎,姜哥,不好意思,刚看到您的消息,我一会儿就把账号发过去,谢谢姜哥。”
她在入座的行动间说了这么一句,说得很轻,言语里也很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