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又”字,贺远照想起了许多事,脸色沉了下来:“他什么时候出去的?”
贺年也意识到自己的说错话了,脸上闪过一丝愧疚,抿唇摇头:“不知道。”
贺炎注意到贺年表情,揉了下他的脑袋当做安慰,提起时潜时,语气却尽是讥诮:“这是我们没人去请闹起少爷脾气了?”少爷两个字加重,嘲讽显而易见。
曾姞不赞同地看他一眼,但神色也淡了下来:“他应该是去做自己的事情了,年年还要试衣做造型,我们先走吧。”
“可是……”贺年小声道:“时潜哥等下回餐厅找我们会不会不知道回去呀,这里离家也有些距离了,要不我们还是等等吧。”
贺炎嗤笑:“等什么等,造型师已经在酒店等着了,他在不在能比得上你的演奏会重要?走吧。”
贺年被贺炎拉着出了包厢,包厢门关上之前,他转头看了眼休息区的方向,眼底尽是意得满志的笑意。
*
贺家选的饭店地处郊区,周围林木环绕,山水悠远,近观远眺,一目一景,令人心旷神怡。
只是风景好看归好看,难走也是真难走,时潜追着那白影从花园到山水,奔过草地,跃过溪流石面,现在追进树林,连续的高强度运动下又是几公里疾跑,很快就追不动了。
他倚着树平缓呼吸,新奇的感受了一下这几乎毫无灵力的身体,抬头环视一周,找了根顺眼的树枝,三两下就爬了上去,曲起一条腿坐在树枝枝干上,双手垫在脑后,往后一躺:“算了不追了,还是树上躺着舒服。”
斑驳光影从枝叶缝隙落在脸上,瞳孔晃动重影,他抬起一只手挡了下,闭上眼,晃悠的腿也渐渐停了下来。
时间仿若慢了下来,虫鸣风声簌簌,像是穿越的了时光。
“子稚。”
半睡半醒间,他恍惚听到了脚步声,踩在草地上,只落得轻微声响。
脚步声越来越近,到咫尺时,那人停了下来,似乎轻叹了声,语气有几分无奈:“果然在这。”
时潜倏地清醒,只一道声音,便让他无数积压的情绪炸开,大片记忆和情绪汹涌而至,他陡然坐起,看清来人,怔在原地。
青年面如白玉,眉眼沉稳,一言一行俱是优雅气度:“金长老说你偷溜进去炸了他的壹号炼器室,是想将永阳秘境融合到芥子空间里?你可知一个秘境所蕴含的灵气,即使是马上就要消散的秘境,其爆发所产生的能量,也远不是你目前能够抵抗的。”他顿了顿,上下扫他一眼,似是放心又像是还依旧担忧,“等下让医师看看你有没有受伤。”不过一瞬,这放软的声音又重新严厉:“伤好了自去永泽谷禁闭三月,抄完《灵术》和《须弥篇》再出来。”
时潜伸出手,想摸摸眼前的人是不是虚影:“大哥……”
青年挑眉:“撒娇也没用。”但还是伸出一只手:“下来吧”
时潜连呼吸都不敢,紧紧盯着眼前的人,极轻地嗯了一声,扬起笑脸:“你接着我啊。”
青年挑眉:“平日里不都让我让开些吗,今日竟让我扶你。”这样说着,却还是扶住了跳下树的少年,似乎还想说教几句,但看他湿漉漉的眼神,又软下了表情,无奈摇头:“清夷和医师都在你院子等你,等会儿看完了伤记得和你嫂嫂报声平安。”
“嗯。”
“今日王相公会来家中拜访,可不要四处玩闹任性。”
“好。”
“舅舅送来的瑶光弩我替你收了,现在你还无法驾驭,等你及冠再用。”
“嗯。”
青年看他一眼,微动眉梢:“今日怎这般乖巧?”
时潜盯着青年的脸,几次想要扯起嘴角,最终却只是垂下眼眸:“我从未乖过。”
青年脚步一顿,抬手摘掉他发间的树叶,“可是遇到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了?”
时潜的目光随着他的手指移动,视线定在他指尖飘落的那片树叶上,忽然笑了:“今日是我这么久以来最高兴的一刻了。”
“炸了炼器室还高兴?”青年敲了敲他的脑袋,收回视线,加快了步伐:“快些,你嫂嫂不知你在哪,还在到处找你。”
眼见青年越走越快,时潜立刻就想要追上去,然而无论他怎么加快脚步都只能看着他越走越远直到消失。
“大哥……”
时潜脚下一滑,摔倒在枯木落叶之上,枝叶脆响,与似乎从很远处吹来的风声灌入耳里,带来重重幻听,重叠的时光在这声音中再现,少年面上的悲恸褪去,转为迷茫。
他看了看满手泥叶:“我怎么在这?”
“子稚?”
少年惊愕抬头,“嫂嫂?”
“你在那里干什么呢?饭已经好了,快来。”
时潜神色怔忪。
“愣着干什么,来呀。”
“嫂嫂……”
少年脑海里似乎闪过什么,又似乎没有,有股冲动顶在胸口,催促他站起抓住眼前的年轻妇人,可他动作却又似乎不得章法,摔了好几次才终于爬了起来,顾不得抹去脸上的泥污,朝笑容柔美的少.妇跑了过去。
“你这孩子,又弄得一身泥。”
妇人叹了口气,绣花的手帕按在他的脸上:“看你这模样,回去可要被你大哥罚了。”
少年满不在乎一笑,脚步已变得轻快:“大哥也就是说说,他舍不得罚我。”
妇人刮了下他的鼻尖:“就你最机灵。”
少年嬉笑:“懂子稚者,大嫂也。”
妇人被逗笑,“那你可知,今日晚膳是何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