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送的是隔壁二叔家,除了给长辈的礼物,还有给阿梨的小玩具。阿梨已经长成大猫了,倒还认得他们俩,冲他们喵喵叫了两声,又绕着两人腿肚转了两圈,软乎乎的猫尾沿着两人脚踝绕了绕,似乎觉得寒暄够了,一个纵身就跃上了树。
二叔说阿梨现在不得了,上房揭瓦那叫一个溜,好在不贪嘴,加上藏冬镇的人对它也包容,所以倒还没惹出过什么事。
又去看了元二叔和邓五叔,可惜两个人都不在家。隔壁婶子说元二叔天天海钓,还迷上了卖鱼,让如果他们有时间可以去市场那里寻一寻,邓家婶子也这么说。
有一个有意思的小插曲是元二叔的鹦鹉,也就是英英,英英本来是不会说话的。可近来阿梨学会了上房揭瓦,就老是来逗它。英英是一只自由的鹦鹉,也不知道阿梨是怎么总能寻到它。
叶跃和李越泊过来时,正好看到阿梨又在逗英英。阿梨从房顶跃起要去够英英,英英也很有战斗力,翅膀一扑腾,拿了自己带回钩的嘴就去啄阿梨。
一个抓不到,一个啄不到,但就这么来来回回你来我往地能闹腾好一阵子。
隔壁婶子显然已经很有经验,让他们先别急着走,还端了两把椅子出来让他们坐。左右没事,叶跃和李越泊就这么坐那儿看。
看了一阵,猛地,英英张嘴蹦出了一声急茬茬的猫叫,特别逼真,特别像被惹得猴急了的阿梨发出的叫声。隔壁婶子被这猫叫逗得大笑,说老元天天教说话教了这些年,不如阿梨三两天。
英英还在“喵呜喵呜”,是有点好笑。它这猫叫一发出,似乎就跟阿梨有了别样的交流,阿梨也“喵呜”一声,两小只就此歇战,阿梨屁股一扭,踩着瓦片姿态优雅往远处走,英英扇着翅膀飞在它头上方跟着它。
又去看了罗三叔,他忙着要去田里巡视他的鸭子。是的,罗三叔又养回了鸭子,因为他有新的竞争对手了——老于也也开始养鸭子了。
“阿树嘛,”罗三叔说,“起码阿树成年之前,老于年年都要养鸭子,所以我也要养。”
原因很简单,每年端午,藏冬镇是要划龙舟的。龙舟赛时要抢鸭子,镇上会选十五个小孩在水中把鸭子一抛,龙舟赛开始。直至鸭子全部被抓完,哪条龙舟抓到的鸭子多,哪条龙舟就是当年龙舟赛的冠军。
尾湾海素来平静,龙舟赛时就用渔船拉着栅栏在尾湾海上圈出一大片海做场地。
有了阿树,老于家就有了小孩。有小孩,小孩就会当选去放龙舟赛的彩头。所以老于要养鸭子,肥美的鸭子会成为龙舟赛的彩头。
对老于来说,他家的小孩在龙舟赛上放他家的鸭子,有别样的意义。所以罗三说在阿树成年之前,老于年年都要养鸭子。
而罗三叔种地是好手,可惜当年养鸭子没能养过李越泊,这事儿他一直记着,如今镇上再有人养,所以他斗志再起,誓要养出藏冬镇最好的鸭子。
罗三叔说完竹竿一拿,不再管他们,自去看他田里的鸭子。三婶看着他的背影摇头,让叶跃和李越泊别见怪。
当然不见怪。因为知道这是不见外。
接着罗三叔的话,叶跃和李越泊又拐去了于水山庄。除了给老于他们两口子的,后备箱里还有很大一份给阿树的礼物。
老于清理鱼塘时照样会分鱼,以前是叶跃和李越泊把分了的鱼给父母们寄过去,如今是父母们反过来给他们寄。老于也会单独给他们寄一份,跟老于的鱼一起寄过来的,还有阿树自己准备的小礼物。
大多是手工做的小贺卡,贺卡上会写简短的话,字迹稚嫩,但字里行间能感受到阿树活泼了许多。
确实活泼了许多。叶跃和李越泊坐在屋里,看阿树被于婶追着跑时在心里如此感叹。
老于陪他们坐在屋子里,脸上透着笑,喝了口茶,咂摸了一下嘴,才慢悠悠地解释。说是阿树突发奇想拿于婶的辣椒油当红色颜料去画画,被发现了,所以于婶抄了鸡毛掸子追着要打他。
“皮得很,”老于脸上笑意不减,继续说阿树,“一开始多乖啊,给添个饭都知道说谢谢。如今皮了,放学回来就知道扯着嗓子找他婶,晚上捂在被子里打着手电筒看小人书,早上起不来。一放假就爬树、摸鱼啥都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边说边摇头似在抱怨,就是脸上笑出来的褶子过于打眼。
时间是良药,爱意长相滋养,大家都能长回原本耀眼的模样,他是,阿树也是。小孩子恢复能力总是惊人,阿树又聪明,他肯定早早识别了老于他们的真心,所以也报之以真心。
叶跃把眼睛移到院子里,阿树在跑,于婶在追。其实仔细看就会发现阿树的逃跑线路固定不变,绕过竹椅,跳过盆栽,再沿着小石凳转弯……
于婶只需要稍微动个心眼,比如在小石凳处先行转身、比如在竹椅那里稍微拐弯,很容易就能抓到。
但就像心照不宣的约定,于婶的鸡毛掸子轮得高高的,阿树边跑边“婶,婶,我错了”地叫喊……最终当然是于婶抓住了阿树,鸡毛掸子举得老高,老于放下茶杯,嘴里喊着“算了算了,打他做什么”跑了出去。
李越泊低头,在叶跃耳边说于婶那动作就是虚张声势,别看鸡毛掸子举得老高,真正落下时根本没用力。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际,叶跃微微偏头回他说他知道,倒不是看出来于婶没真的打,是他听出来阿树根本就是在假哭。
就像小时候他挑食太过,小小的李越泊生气要揍他,巴掌也是这样高高举起但根本不痛,当然,他也会跟阿树一样假哭。
爱意恒绕的人之间,就是有这些心照不宣的小把戏。
看吧,挨完打,于婶反手就给阿树舀了酸梅汤。白瓷碗里梅子碰壁当啷轻响,酸甜在味蕾上绽放,叶跃从白瓷碗上抬眼,阿树对他眨了下眼睛。
那双水獭般的小黑眼终于鲜活灵动,盛满童稚的快乐和幸福。真好。
最后去周家、邓家还有宋家坐了坐,长辈们一切如常。周蔓蔓、邓璐、宋若唯他们跟他们一样也去了外地工作。
儿时的伙伴随着工作的变迁分散在了各地,好在如今交通便捷、科技便捷,所以相聚还是很容易。大家都有了归宿,只有邓璐还是自己一个人。但她自己很享受这种自由,上次聚会时还很快乐地讲她怎么应对她爸妈催她匹配的。
第二天临走时,叶跃和李越泊拐去了市场,还真在那儿碰见了元二叔和邓五叔,两个人真就在那儿卖鱼。
藏冬镇临海,市场上的海货多且齐,不光是现货,咸鱼、海米、海带一类的干货也不少,很是热闹。
“叔,我要买鱼。”叶跃和李越泊撺到他们的摊前,叶跃的声音甜脆甜脆的。
元二叔还是爱逗人,一见是他们,接话很顺溜:“哟,来啦,要挑点儿啥?”
“先看看。”李越泊接过话。
邓五叔也来了劲儿:“随便看,我们的货绝对好。”说完拍了拍渔具,“看见没,全是我们刚从海里搞上来的,绝对新鲜。”
李越泊“嗯”了一声,牵着叶跃在摊前蹲下,问他有没有想吃的。一副真要买的架势。
叶跃被他们逗笑,咳了两声,说我看看。
邓五叔也跟着蹲在摊位后面,还在认真推销:“这条鲳鱼怎么样?刚钓的,不管清蒸还是炖,绝对一等一好。”
李越泊微微摇头,说这鱼有点小了。邓五叔急了,说这已经算大鱼了,要不再搭一条黄花鱼?李越泊还是不答应。邓五叔还要再说,元二叔拍了拍他:“你管他干什么,他说了又不算,你问旁边这个。”
邓五叔一拍脑门说哦对,转头就问叶跃这鲳鱼怎么样。叶跃还没回答,摊位前真来了客人。叶跃和李越泊起身,把摊前空出来,冲叔叔们点点头,说走了。
两位叔叔对他们摆摆手,低头招呼起客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