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对劲的声音,是从酒楼最角落的雅间传来的。
“听说前些天狩猎,宫中那位遇上刺客,心脏都被箭刺穿了。”略显低沉的声音,颇有些幸灾乐祸,却又不知想起什么,哀叹了声。
他继续道,语气颇为不甘:“你说他都那样了,怎么还没咽气呢?”
“是啊。”另一个声音跟着附和,听上像是疑惑已久,“太医都束手无策了,也不知那国师使了什么法子,又让他活了过来。”
“什么法子,我看就是妖术。”低沉的声音忽的拔高,意识到后又往下压了压,“若非国师,那位早在二十年前就该去了。结果呢,每次大家都以为他必死无疑的时候,他仍活得好好的。”
“好好的算不上。”另一个声音接过话头。他说完似在思考,又像在斟酌用词,沉默了片刻才继续道:
“我听传言说,他有时候睡着了,身体都是冰凉的。”
即便是在雅间里,他这话也压得极低,带着丝丝下意识的恐惧,听得对面那人倒吸一口凉气。
晏昀凝神听了片刻,而后转身看着迟渊,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个人心领神会,面上神情都有些凝重。
“据山河图所示,如今人间年号清和,国名天樾。”晏昀与迟渊并肩往前,若有所思道:“阿渊,我们去天樾皇城看看吧。”
他不知道天樾国师是谁,若酒楼里的两人所说属实,那么邪祟作乱极有可能与他有关。又或者,他手上有晏昀的神核。
反正山河图去哪都很方便,看看也无妨。
迟渊其实也有此意,于是两人拐进昏暗的角落,晏昀展开山河图,与迟渊并肩走了进去。
下一刻,他们便到了天樾皇城——郢都。
天色将将暗下,整个皇城内已经点满了灯笼,繁华不输琈玉台,热闹却较之更甚。
晏昀与迟渊落地在城中,两人没有过多耽搁,红白两道身影闪现,如入无人之境,直奔皇宫深处而去。
片刻后,晏昀在那亮如白昼的寝殿里,见到了如今的天樾皇帝。
作为人间天子,他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披着件深色的长袍,正坐在案前批阅卷轴。
晏昀隐去身形,安静的打量着他。见他长袍下的身形极为消瘦,好在脸上气色还算不错,至少气息很明显,证明他确确实实还活着。
是活着,但也只是吊着一口气罢了。
晏昀看了片刻后,悄然上前,抬手探起少年搁在桌案的手腕。或许是察觉到异样,少年侧眸看了眼,见那处什么也没有,微微皱了皱眉,继续提笔批阅。
少年的脉象和常人无异,晏昀对此并不意外,因为他在他体内,探查到了自己的灵力。
只有灵力,没有神核碎片。
除此之外,少年的心脏被剖成了两半,且明显有箭穿过的痕迹。更重要的是,在那两半心脏中间,镶嵌着一颗拇指大小,布满符文的灵珠。
晏昀牵引着灵力轻轻拨动了下灵珠,少年像是忽的受了疼,下意识的抬手捂上胸口,脸色瞬间煞白一片。
很显然,那灵珠早已替代心脏,成为他身体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若有所思片刻后,晏昀渡了些灵力进去,赫然发现他的灵力全部灌进灵珠,像是被储存了起来。而随着他越渡越多,少年呼吸突然急促,像是承受不住,直接吐起血来。
晏昀:“......”
于是晏昀又将那些灵力引出,不稍片刻,少年脸上的血色消失不见,隐约露出些枯槁之象。
晏昀:“......”
迟渊:“......”
旁边默默站着的迟渊看不下去了,他宠溺又无奈的摇摇头,弯腰抓起晏昀的手,带着他往旁边退了退。
再这样探弄下去,难保这帝王不会栽在他手里。
晏昀识趣的跟着迟渊退开,然后传音把少年体内的东西描述了遍,因为是用灵力探查,只能摸索出个大概。
“灵珠?”迟渊也有些许讶异,眉头微皱的看着他,“不是你的东西?”
晏昀不可能认错神核,他肯定的摇摇头:“不是,不过他体内的确有我的灵力,而且刚渡进去没多久。”
他说着看向案前的少年,明明只剩一口气了,却还是如此勤免的处理着国事,像是早已习惯了般,连吐血也毫不在意。
而那些所谓的朝臣,背地里却诽议着他,恨不得他早日丧命。
晏昀皱眉看着他,片刻后像是想起什么,转身对迟渊道:“如果我没猜错,那些灵力应该是在他受箭伤后渡进去的。”
迟渊其实也猜到了,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看来那渡灵力的人应该是国师,至于晏昀的东西,应该也在他手里。
“晏昀......”时间还早,迟渊本打算和晏昀去寻那国师,结果话刚出口,就察觉到有人匆匆往殿内赶来。
因为隐了身形,两个人都没动,安静的看着殿门方向。
很快,那人便踏进了殿门。
外面没有任何禀报,晏昀这才反应过来,偌大的寝殿内,少年帝王竟然连一个侍卫都没有,甚至连照看的丫鬟和太监也不见踪影。
然晏昀此刻也没多的心思去细想,因为那人穿过屏风回廊,转眼便来到了殿中。
一身素白衣袍,满头长发如雪,明明是衰老之象,可那张脸却很年轻,而且颇为清俊。
那瞬间,只一眼,晏昀便知道,他就是国师。
“景儿,你怎么样了?”他神色担忧的上前,在看见案上殷红的血渍时,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少年刚听见脚步声便拿卷轴遮了血迹,不曾想匆忙间遗漏了边角处,他忙不动声色的拿袖子去挡,浅笑着对白衣人道:“朕没事,国师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