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渊坐在他右侧,已经长开的少年面容俊逸,眉眼深邃,有一搭没一搭的撸着怀中的小白虎,抬眸直看着晏昀。
他没有说话,看着像是真的在考虑。
“我这人向来懒散,也从未收过徒,要收也只收一个,阿渊......”晏昀倒了杯酒递给他,漂亮的眼眸微微弯起:
“做我唯一的徒弟,如何?”
这话极具诱惑,尤其是‘唯一’二字,然迟渊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仍是一言不发。晏昀不明所以,旁边的洛衣和凌墨也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便在他们疑惑间,十七岁的迟渊收回目光,垂眸道:“我不拜师。”
他说完站起身,不疾不徐的抱着小白虎离开了餐桌,兀自出了房门。晏昀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直到他的背影消失,才搁下手中那盏酒。
“阿渊这是怎么了?”
洛衣和凌墨也很纳闷,两人对望一眼,茫然的摇了摇头。明明刚才还好好的,怎么提到拜师就突然走了?
见他们也猜不到,晏昀将那杯酒喝了,而后起身出门,直接去了迟渊的房间。少年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他有些不放心。
“阿渊?”
晏昀进去时,少年正站在窗前,不知道在想什么。白虎已被他放下,在一旁慢悠悠的爬,它还太小,连路都有些走不稳。
他缓步上前,柔声道:“怎么了,有心事?”
“没有。”迟渊回过头看他,眸子深沉,声音却很轻,眉眼间含着歉意,却又不愿妥协:“我只是,不想拜师。”
连着两次说不拜师,晏昀很想问他为什么,还是说有难言的苦衷,但见他这般模样,很显然并不想说。
略作思索后,他也不再纠结,不拜就不拜吧,他以前也没想过当谁的师父。更何况师徒之间总有些礼数,还不如就这样来得自在。
“好,不拜师。”晏昀很快便想开,安抚的朝他笑笑,视线掠过地上的白虎时,忽然弯腰将它抱起。
“喜欢么,要不要给它起个名字?”
拜师的话题被抛开,迟渊终于笑了起来,他伸手去摸白虎,却在这时,晏昀也腾出左手去逗它,冷不丁碰到他的手指。
他怔了下,不动声色的收回手:“全身毛发洁白无瑕,就叫他‘小白’吧。”
这只小老虎本就是晏昀从山中捡来的,正好送给迟渊做十七岁生辰礼,至于名字,自然是他取什么便是什么。
于是他抱着小白,又与迟渊聊了片刻方才离开。拜师之事就此结束,他也叮嘱了洛衣凌墨不要再提。
晏府的日子还是和往常一样快乐自在,也正因如此,仿佛只是眨眼之间,又悄然过去了大半年。
来年六月的某一天,正是初夏时节,晏府内突然来了客人。也不算是客,准确的说,是凡间负责说亲的媒婆。
瑶霜城的赵大人新官上任,他有个掌上明珠,从小养在闺中,及笄的第二天随赵夫人出门拜佛,结果看见了正欲回府的晏昀和迟渊。
少女对晏昀一眼倾心,赵府便托媒婆前来说亲。
然晏昀七情六欲薄弱,也从未想过成亲,即便他仍是战神,对情爱之事也无心思,更何况他对那赵家小姐毫无印象。
他直截了当的婉拒了此事,结果媒婆再次上门,也不催他,只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让他再好生想想。
是夜,晏昀拿了坛酒,坐在房顶上边喝边看星星。
迟渊自然也知晓媒人给晏昀说亲一事,在听闻消息的瞬间,他的心中止不住的发堵。明明什么都还没发生,明明晏昀不知他心思,他却莫名有一种喜欢的人即将被抢走的错觉。
说抢也不对,毕竟他不曾属于他。迟渊压下心中闷堵,飞身而上,在他身旁坐下:“在想什么?”
少年嘴角挂着浅浅笑意,晏昀回眸,怔了下后忽的笑了:“阿渊,你最近怎么都不唤我晏哥哥了?”
迟渊闻言没回他,视线低垂,转而伸手去抢他的酒。谁知晏昀反应极快,在他碰到的瞬间往右侧一扬,他也因此抓了个空。
“想喝酒?”晏昀挑眉看他,笑道:“现在还不行,等你及冠了,我再请你喝。”
少年收回手:“当真?”
“那是自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而且到时候我要请你喝的,必定是世间最好的酒。”
晏昀说着一仰头,兀自喝了口酒,迟渊见状没有再抢,沉默片刻后道:“好。”
夏日星辰闪烁,晚风轻拂。晏昀喝了酒,没有再说话。迟渊抬眸看了会夜空,平息着心中纷乱心绪,才如往常般道:
“你会娶赵小姐么?”
他问得极为自然,晏昀也没做多想,脱口而出道:“不会。”
闻此回答,迟渊悄然松了口气,然转念一想,没有赵小姐,还有林小姐、孙小姐,这让他心头莫名发闷,索性直接问: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晏昀正喝酒,闻言愣了下,偏过头看他:“何谓喜欢?”
不曾料到他会不答反问,还是这样一个问题,饶是迟渊聪颖,一时也有些怔住。晏昀将他反应看在眼里,只当他年纪小不懂,笑了笑,兀自道:
“我这些年一个人自在惯了,遇上你之后,觉得多个人作伴也还不错。但我向来性子懒散,也没多余的精力去想其他的,所以喜欢与否,成不成亲,都与我没有干系。”
他像是自言自语,话也说得极缓,说完后喝了口酒,而后下意识转身,却见迟渊像是愣住了,深邃眼眸直看着他。
那一段话落在少年耳中,像是被晚风自动裁剪,最后只剩下其中一句:‘遇上你之后,觉得多个人作伴也还不错’。
“怎么了?”晏昀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迟渊瞬间回神,摇摇头表示没事。
晏昀却莫名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他想了想方才的话,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阿渊并非长生不老之身,他有七情六欲,也会有喜欢的人,会娶妻生子,也会随着时间流逝而长大、衰老,直至死亡。
想到这他没来由的有些难过,又担心那番话影响少年心性,便笑着道:“阿渊,你和我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