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这沉默之中,戚逐感觉到,皇上在发怒,那是一种饱含帝王杀伐的怒意,是会让百官颤抖匍匐的威严。
萧阳月微微蹙起了眉,他的确知道丁飞云的府中藏着那本禁书,但文罪向来不在浮萍阁的管辖范围内,因此证物直接交给了大理寺。
若戚逐所言为真,那本禁书中,竟然还暗藏玄机,那么的确有彻查一番的必要。
皇上的面色阴云密布,他能坐到这个位置上,许多事他早有提防。他垂眸凝视着跪在地上的戚逐,幽深的眸,像是要辨别出他话语的真假。
皇上沉声道:“戚爱卿,此事你怎么看?”
戚逐颔首,面色如常道:“臣认为,刺杀一事并非只是丁飞云一人所为,他身为乾门卫同知,朝内不定还有同伙与其里应外合。丁飞云或许就是通过这本前朝字典与其同伙传递刺杀密令,想必这起刺杀已经谋划多日,皇上的尊名多次出现在密令之中,丁飞云才在字典中留下指印。”
御书房内陷入一片寂静,皇上从椅子上站起,背对着两人,细细地看着身后墙上那幅,先皇时期的宫廷画师所作的盛世江山图。
皇上:“戚爱卿。”
戚逐:“臣在。”
“朕命你从今日起,与浮萍阁一同调查此案,势必将丁飞云背后势力查个水落石出,连根拔除。”皇上道,“此事不必向其他任何人提起,自然,戚爱卿的一举一动,朕也自会清楚。事成之后,必有重赏。”
戚逐心中一动,叩首道:“臣,遵旨。”
皇上一席话,戚逐明白了,这道圣旨不下在朝堂之上,而是御书房内,就代表,这是皇上的密令,而非大理寺丞的职责。
皇上望向守在门边的萧阳月,显然接下来的话是对萧阳月所说:“你自派人保护戚爱卿周全。”
萧阳月:“是。”
离开御书房后,戚逐沉默地走在萧阳月身前,与他间隔两步距离。
“侯爷。”身后的萧阳月突然开口,清冷的声音拉回了些许戚逐的思绪,“自明日起,我会在侯爷身边设下五名浮萍阁影卫。”
戚逐回过头,似笑非笑:“五名?是不是太多了些?”
“侯爷聪慧过人,只是不习武功,自然是需要保护。”萧阳月淡淡道,“这也是皇上的指令,侯爷听候我安排便是。”
好一个“听候我安排”,戚逐微眯双眼,萧阳月此人还真是毫无尊卑礼数。至于那么多影卫,究竟是保护他,还是监视他,自有说法。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吧。”戚逐扇子在掌心一收,一张俊颜上的笑容看不出丝毫不妥,“劳烦阁主大人费心了。”
戚逐离开皇宫后,萧阳月回到了浮萍阁官府,他在京城中有御赐的宅邸,上上下下的仆人杂役都是宫里教导出来的,但他平日里懒得多费那些功夫回去,基本宿在浮萍阁官府中。
萧阳月走进偏殿,抬手吹了一声悠扬的哨声,两名影卫落在院落外,垂首听候指令。
萧阳月:“让五人从今晚开始驻守在贤坤侯府,密切关注侯爷的一举一动,保护他的安全,若有异常,及时向我禀报。”
“是!”
影卫们随后动身,分头离去。
戚逐离开皇宫后,并未直接回府,而是先转道去了一趟酒楼,与一名友人相聚。
那名友人乃户部郭尚书家的二公子,与戚逐年纪相仿,尚书一家也算是朝中屹立多年的大家,家底颇为清白。
戚逐和友人喝酒到戌时,才离开酒馆。
他身边围着几个按照先前老管家的吩咐接他下朝的仆役,他坐着轿子慢慢回府,轻轻掀开轿子的窗帘,朝着繁华的夜市扫了一眼。
萧阳月的影卫这就来了?不是说从明日起开始保护他吗?
戚逐放下轿帘,轻轻叹气,一直装成这副样子可不容易,指不定什么时候一不小心就会露出破绽。这些影卫也就罢了,他随意糊弄糊弄也就过去了,可萧阳月,大概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戚逐回到府中,照常更衣沐浴、和衣就寝,只当那些盯梢在他寝殿周围的影卫不存在。
第二日早晨,丫鬟们正伺候戚逐起床,一位丫鬟忽地在内室外喊道,声音染着几分不安:“侯爷,有官府的大人来了,说有要事与侯爷商议,不进屋来,在府门外等着侯爷呢。”
官府的大人?
戚逐更衣后来到侯府大门,见门外立着两名身着浮萍阁黑紫云纹武将袍的护卫,除此之外,还有一顶轿子停在侯府外。
轿中人掀开轿帘,来人正是是萧阳月。
戚逐略显讶异,吩咐完下人不许打扰之后,便掀开轿帘走入轿内。
萧阳月今日穿着银蓝色长裙和薄纱水袖,没什么首饰装点,只是用宝石玉簪把头发束了束。
戚逐:“阁主大人找我何事?”
萧阳月没有多说,而是从袖中抽出一只信封。
戚逐:“这是?”
萧阳月:“侯爷看了便知。”
戚逐打开信封,一行一行地扫过信笺中的内容,眉心越皱越紧。
信笺里乃是几封简要的案件卷宗,盖有大理寺的官印,其中记载着几起仍未被破获的陈年疑案。
这些案子皆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发生的少男少女的绑架案,共同点是,案子的目击者都称自己看见贼人的胳膊上绑着红布。
那一天,在酒馆之中,那些刺客的大臂上也个个都系着红色的布匹。
也真亏萧阳月能够翻出大理寺这些落灰的卷宗,戚逐放下信纸,问:“阁主大人,你还未曾告诉过我,皇上遭遇刺杀一事,究竟和那日城中酒馆的刺客有何牵扯?”
“刺杀那日,丁飞云的手臂上也绑着红布。”萧阳月道,“侯爷认为,这是巧合吗?”
戚逐沉吟片刻,缓缓摇头:“前一日刺杀你,后一日刺杀皇上,刺客还有相同的特征……这世上可没有那么多巧合。而且,若我没记错的话,那日酒馆的刺客还说什么朝廷走狗,丁飞云又是朝中乾门卫的人……这倒不是私人恩怨,而是对朝廷有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