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闻拉开前车门熟门熟路地坐进去,“谁说给你了?自作多情。”
刘然一怔,愤愤不平地坐上驾驶位,“你不给我还能给谁?兄弟几个,咱两算最亲的了,大学时内裤都帮你洗过。你老实交代,这才刚回来,魂又被哪个小妖精给勾走了?”
奚闻在车前座舒展开大长腿,有些嫌弃,“打赌赌输了这事儿还挺骄傲的,你要说一辈子是吧?”
“什么输不输的,多伤感情,这是兄弟情谊的象征。”
引擎发动,劳斯莱斯幻影飞驰了出去。
奚闻掏出耳机戴上,刚打开微博,小红点就前仆后继地冒出来,他皱着眉,接着刚才的新闻往下刷,评论里五花八门,污言秽语骂娘的,嫌事不大带节奏的,哭唧唧说这几年的情爱与时光终究是错付了的……
他叹了口气,点开艾特他的小红点,都是让他说句话的。
他大号作为一个退圈八年的糊逼主唱,已经八百年没什么新消息了。
但他的小号作为沈清野沈大影星的铁杆粉丝,但凡沈清野有一点风吹草动,他都是第一个被知会到的人。
眼下又是爆炸性新闻,仿佛沈清野的职业生涯会不会告终都在此一举了。
他又点开那个采访视频看了一遍,还是没想明白沈清野为什么会这样回应。
沈清野年初的时候刚凭《采风》拿了国际大奖,成了各大影展的香饽饽,名气和身价都涨了不止一倍,成功跻身一线,是眼下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火得这样势不可挡,必然召来许多嫉妒眼红的人。自打他得奖之后,各种爆黑料蹭热度的事就没断过,但大多数小打小闹,都是些捕风捉影、不着边际的事,不仅粉丝不信,连路人都觉得很扯。
沈清野拍戏敬业,演技出众,专业素质高,在圈内有口皆碑,也一向洁身自好,不跟女星搞绯闻闹暧昧。出道八年,唯一的一次绯闻还是他拍处女作同性电影《隐秘之地》时,和搭戏的男演员阮风传出来的,后来为了避嫌,也一直没有合作过新的作品。搞得磕他俩的CP粉,六年了也只有含泪吞着陈年玻璃渣糖聊以安慰。
眼下沈清野却因为一张连人脸都看不清的接吻照,被冲上热搜挂了三天,刚刚热度淡了点,又因为一家网络媒体的直播采访再次问鼎,迟迟没有下来的趋势,微博被冲崩好几次,程序员天天加班。
奚闻看过那张照片,相当模糊,在咖啡店里,有绿植遮挡的一个角落,沈清野向后被抵在椅背上,露出了半张脸,另一个人只能看见个后脑勺,正附身越过桌子去吻他,一只手撑在桌上,另一只手压在沈清野的肩上,看身形能勉强辨认出是个男的。
照片里的气氛挺时光温柔,岁月静好的,但只有奚闻知道当时是怎样的鸡飞狗跳。
刚看到这张照片被爆出来,奚闻脑子里都懵了一下,没想到他和沈清野的陈年烂账还有被人翻出来大做文章的一天。
照片是真的,不是合成,毕竟奚闻就是照片里的另一个男主角,可惜不是什么两心相悦的深情一吻,强吻之后,他就被沈清野按在地上揍了,还收获一个不要再来烦他的警告。
奚闻至今还记得,沈清野擦去嘴角被咬出的血,背光站着看向他时,那双清冷漂亮的眼睛里有多么厌恶。
饶是如此不堪,他回味起嘴唇相贴时的柔软触感,仍然会心跳加快,血液鼓噪。
这些都是八年前的事了,照片糊成一坨,清晰度也不高,沈清野的公关团队如果给力点,找出后头爆料的人拿钱堵嘴,再洋洋洒洒找两个技术博主把照片扯成影像合成,分分钟就可以把这事消灭于无形。
可惜这两件事他们都没做,不仅没第一时间撤热搜、压热度,还眼睁睁看着它发酵成热门,评论里粉丝路人互掐,乱成一团。
就连对艺人的保护也不到位,沈清野刚刚参加完拍摄回国,就在机场被围堵。旁边年轻的经纪人小妹妹一脸懵逼,无数话筒怼到沈清野脸上,采访的记者有意引导,问题一个比一个辛辣直接,主要围绕着那个男人是谁?你们是什么关系?你是同性恋吗?你一直在欺骗你的粉丝吗?那个人是不是你之前的搭档阮风?你们是不是假戏真做了?
然后沈清野怎么答得来着?
奚闻回忆那个采访视频,想着那个人的样子,和他一贯的风格一样,温和客气,从容不迫。他这种四平八稳的处事方式,喜欢的人会说他高情商,八面玲珑,不喜欢的人则说他假正经,虚伪恶心。
机场里人群推来搡去几乎没法往前动,沈清野干脆在拥挤的人流中站定,摘下遮挡的棒球帽,白皙修长的手指整理了一下压塌的头发,然后取了个话筒,扫视一圈,他个子高,被围拢在中央,眼皮压下来,目光沉稳锐利,很能镇住场。所有人一下安静下来,看向他。
沈清野慢慢露出标志性的微笑,朝着采访的记者说,“大家在这等了一天都辛苦了。大家有疑问,想采访的心情我能理解,但这里是公共场合,不能妨碍别人出行。如果不介意的话,今晚会有一场网络直播,到时候欢迎大家连线采访。”
说完姿态大方地给他们拍了几张机场照,让他们好回去交差。
之后他就在那场网络采访中公然出柜了,虽然否认了恋爱状态,只说那是以前一个圈外的朋友,不是圈内人,希望大家不要骚扰。还是那副客客气气,温和好脾气的模样。
他答得简单,却引起轩然大波。
“坐个车还要带耳机,你最近都听啥歌呢?”刘然趁着等红灯就去摘他耳机。
奚闻没拦住,一个耳机已经被他顺过去了。
刚戴上听了一句,刘然的脸色已经绿了。一脸嫌弃地把耳机扔回给他,“这都啥玩意儿,还听评书?你怎么跟我爸一个样,再过两年你都得作古了吧。”
奚闻慢悠悠把耳机带回去,里头单老爷子正说到三侠五义里的白玉堂命丧冲霄楼,是正精彩的地方,“这是传统表演艺术,俗人不懂,正常。”
“哎,我俗,就您老高雅。”刘然一脸嫌弃,“出去别说你是one乐队主唱,我嫌丢人,都以为我们跟你一个年代。”
奚闻笑笑,朝后一靠,“都解散了,还提那干嘛。”
刘然突然不说话了,车厢里寂静了片刻,空气像是箍紧的橡皮圈。
奚闻知道乐队解散是彼此间拔不去的刺,尤其是刘然,他从前最上心,分开时也最不舍。
乐队才组建了3年,刚开完第一场演唱会就因为他突然出国的事被迫解散,四个人各奔东西,八年来毫无交集。
奚闻叹了口气,问,“你这些年都干嘛去了?”
刘然看着车前方,淡淡地,“还能干嘛啊,在家里接点混音的散活,结了婚,娶了个大歌星回来,就得老老实实做她坚实的后方支柱呗。”
奚闻笑了下,“你挺乐在其中的吧?”
刘然也笑笑,他的确是个随心散淡的人,所求极简单,找个喜欢的人携手一生。“你呢?”
“读书。”
“啥?”刘然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我外公给我报了个国外的艺术学校,让我进修。”奚闻解释。
“就读书读了八年?”
“还有点别的事。”奚闻支吾了一下,“反正拿文凭拿得挺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