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遑论,他还有野心。
那双眼睛不再显得淡漠,里头有星火在隐晦地燃起。
杜夏眯起眼,“你用什么来给我保证?”
沈清野想了想,“三年吧,如果三年内我做不到,我任你处置,你可以连本带利地收回来。”
一般人这样说,杜夏只会觉得是拖延,但沈清野说了,却平白给他一种信服力。杜夏突然明白,奚闻到底喜欢他什么,这人很有趣,初看是素白的一张纸,认识了才发现纸上都是暗纹,每一个角度都不同,时时都很惊喜。
看着脆弱易折,却很有柔韧性,被按压到极限,仍然不会屈服,有自己的方向。
他想到奚闻请他照顾好人,登机前的样子和他爸奚云一样,颓唐落寞,像可怜的小狗。
沈清野对杜夏而言,原先不重要,只是一个名字,是他公司的艺人,是好用的棋子,现在却有了别样的意义。
杜夏慢慢走回来,看着被缚在椅子上的赵思,对沈清野说,"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但你竟然说服了我。“顿了顿又说,“你先走吧。”
“什么?”
“这里我帮你处理。我总不能让日后帮我白做十年苦功的艺人,背上一个故意伤人的罪名,添上丑闻,影响前程吧?”
沈清野一怔,随后低下头,“好。”
他也没有道谢,因为这混乱的场面,本就是杜夏一手搞出来的。
沈清野走出公寓,青白的月色洒在他单薄的肩上,路灯勾勒出长长的影子,他朝着医院走,去处理手臂的伤。
他心弦稍懈,终于有了一点喘息的余地,伤口的疼痛才绵延地传上心尖,如蛛网般密密地裹住了他,他咬牙强忍,双腿重若千钧。
他在心中发誓,会重新站回舞台,万众瞩目,光彩耀眼。
会让所有人再次看到他,认识他,包括那个惹上身就跑了的小混蛋。
他后来开始演戏,去做演员,一是因为自己的确从前就喜欢,二是因为没有什么比做演员成名更快,更容易展示自己的优势,大银幕喜欢他的脸,会把他带到自己足迹到不了的地方。
他急功近利,毫无耐心,一分一刻都不想浪费。
从死尸和小兵演起,被人针对,一遍又一遍地扇巴掌到下戏后持续性耳鸣;寒冬腊月里赤身裸体地拍雪地戏,一呆就是7个小时,冻得高烧不退还得拍下一场;因为之前的事故患上了恐高症还接了跳楼戏,威亚出差错,最后一场时从三楼掉下来翻滚到地面……
他去应酬上酒桌,一轮轮觥筹交错,喝到呕吐,胃出血进医院,将自己清理干净又重新回到包厢。一遍遍打磨碰壁吃亏遇冷,练出一张张假面和圆滑通融的话术,知道如何在不同的人群间应对,也会卑躬,学着压低了眼温驯地笑。像被牵着表演的猴一样,在各种场合介绍自己,被人评头论足。
他学得很快,做得也不错,只是不给人碰,还是丢掉了很多机会,遇到了不少阻碍,经历过花了大力气准备,结果临到最后一秒被换人的事。但他还是幸运的,没演太多小角色,就遇到了人赏识,接到了让他声名鹊起的戏。
他越快成名,名声越响,奚闻看到他的几率就越高,惊艳感愈强,兴趣也会愈浓。所以他很注意形象,无论何时出现总力求完美。因为太精致,一丝不苟得像个假人,网上就有人说他装、造作、高傲、不够亲民。
公司问他要不要接一些乡村生活的综艺,或者出一些假装是偷拍的生活照,可以有些迷糊傻气,有一点缺漏反而更显真实可亲,粉丝不会有意见只会更狂热。
沈清野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他不想赌,一丝一毫也输不起。
奚闻喜欢光鲜亮丽,喜欢鲜花掌声堆出的高高在上,就给他光鲜亮丽,给他独一无二,一切遵从他的渴望。他想要什么就给他什么,他才会循着拴在指上的一根细线循循回到自己身边。被诱哄着留下来,不再厌倦离开。
但他又想让奚闻明白,钢琴和掌声不是他唯一的光彩,他贪婪不知足,他想要奚闻喜欢他这个人。无论他是什么样子,众星拱月或者一身落魄,都只喜欢他。
沈清野想,这不是什么幼稚的报复,这只是爱人时的一点小小的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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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时间到了
黑色轿车驶入一家私人医院。
杜夏抱着奚闻下车。
其实当初他肯答应沈清野,再给他一个机会,除了想看看沈清野具体会怎么做,能做得多好,也有另一种考虑,他想在自己身边留一个牵制奚闻的人,万一日后会有用到的地方。
沈清野太有意思了,有意思到杜夏觉得奚闻还会被吸引,没那么容易走出来。
他把人带到三楼,叶永言已等了许久,见他抱着人走进来,急急迎前,看人昏迷不醒,有些意外,“他怎么了?”
杜夏压低了声,“我给他打了镇静剂,现在睡着了。”
叶永言摸了摸奚闻脸上渗出的汗水,“你说他发病了是什么意思?”
杜夏说,“反应激烈,有暴力举动,浑身痉挛,止不住,瞳孔涣散。”他视线下移,看到了奚闻被咬得血肉模糊的手腕,又加了句,“会自残。”
叶永言也看到了,他打了电话叫楼下值班的护士过来,帮忙处理一下伤口,“受了刺激?”
“嗯。”杜夏点头。
叶永言想了想,“会自残的话还挺严重的,先住院吧。”
杜夏答应。
独立病房,墙壁都用软垫包着,没有钝角的家具,都是铝的,很轻便,换了病号服,安置在床上。杜夏看了一圈,“有点委屈他。”
叶永言在一旁看出来的检测报告,闻言,扶了扶眼镜,笑了笑,“行了,住不了多久的,我们这小医院哪有那么好的条件。”
杜夏瞧着床上的人,若有所思,“他对那个人太认真了,能到这种程度,我是真没想到。”
叶永言说,“我早说了,你这样起不了作用。”
杜夏眼眸深了些,“是你说他在国外情况不好的,心病所致,要解心结。”
“嗯,”叶永言笑得无奈,“你就是这种解法?让他们两再好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