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夏放松一些,靠着墙,双手环胸,“人其实挺贱的,越得不到的东西越渴望,越没尝试过的事越好奇,逼得太狠会引起逆反心理,疏导了反而就好了。”他说得冷漠,又有些不屑,“冯晴以前也是这样,她那时候为了和奚云在一起,拿剪子威胁过老爷子,说要一尸两命,老爷子被她气得心脏病差点犯了,我只想看看他俩到底有多真,最后还不是不过如此了。”
叶永言听得直皱眉,微微叹气,“要从专业角度,我会建议你也去挂一下门诊。”
杜夏一顿,冷笑一下,“我心理有什么毛病,你不是都很清楚?”
叶永言耸了耸肩不跟他争,边低头看报告,边摁着自动笔的按头,咔哒咔哒直响,杜夏嫌烦,伸手压住了,顺着手腕摸上去,握着小臂,轻轻一扯,把人拉进怀里。
叶永言有些猝不及防,被人抱住了,杜夏低头,嗅了嗅他的耳侧,“那你有什么主意?”
气息弄得人发痒,叶永言偏了偏头,侧着身转过去,仰首亲了亲杜夏的下巴,语气不乏兴奋,“看你想要做到什么程度了。我这些年都在研究这个病,纯粹靠患者自控能力不太可行,药物也是治标不治本,倒不如直接进行手术。”
“嗯?”
叶永言从他怀里挣出来,“我之前也给你看过,国际上已经认可这种其实是脑部疾病,病人的大脑就和常人的不同,我老师之前就给病人做过类似的手术,不算难,”他越说越兴奋,眼里似有光,“我这几年都在改进,有信心能做好。”
杜夏嗤笑,“有没有信心另说,你老师做违规手术把人弄傻了,把自己弄进监狱,倒是不假。”
叶永言一僵,攥紧手,眼中有疯狂的执拗,“这是老师的遗憾,也是我的遗憾。我一直想一偿他的心愿,他研究了近二十年,不能因为一次意外,就把他的心血白白浪费,全盘否定,他也是在帮助病人。”
“治好了会是什么效果?”
叶永言想了想,随后抿唇笑了下,“抑制情感输出,阻隔情绪反应,虽然有一点不太好,他可能没法再喜欢谁了。”
杜夏冷然,没直接表示。想了想,这决定挺难,他到底还是不太舍得,舍不得做到这种地步。
毕竟是他看护了二十几年的人。
他受够了夜夜被冯晴尖叫的样子和奚云哭泣的样子所折磨,唯独和奚闻待在一块儿的时候能感受到一刻平静。
他喜欢这个小孩儿,从出生就喜欢,模样轮廓很像他母亲,眼睛湿润黑亮得像一头小鹿,很黏他,又乖顺,自带一股软绵绵的娇气儿,却没有冯晴那种目下无尘的清高。这导致他对奚闻和对冯晴的感情全然不同。
他对冯晴,更想要把她身上那种虚伪的清高劲儿扒下来,通过玷污她口中纯洁高贵的爱情开始。
他从前跟着冯耀辉创立寰宇,有时候也不得不自己出去陪人睡觉,他可能天生就那方面的雷达失灵,他对这种事既没有羞耻也没有快感,就好像例行公事,情感或许总会与肉*贯通,但肉*却可以完全与情感脱节。他只是在工作,为在这个家里生存下去努力。
他有一天晚上回得完了,头发凌乱,衣服浸满了红酒渍,裤子也松松垮垮,斑斑驳驳,他一手拿着外套,一手解着胡乱套上的领带,困倦又疲乏。
走上楼梯,抬头,却恰好和穿着白色睡裙的冯晴打了个照面,月光透过顶层窗户投下,他站在底下往上看,冯晴一半脸浸在水银一样的月色里,黑色的秀发披散,居高临下地垂眸,白色的睡裙被夜风吹拂起,露出一小段光洁的小腿,好像一片白色花海在月色里起伏延绵。他看得傻了,那时候的冯晴刚刚20岁,正是最姣好的年纪,娇柔干净得好像春雨下冒尖的嫩笋,不沾染一点俗气。
他们两擦身而过,杜夏下意识地往旁边靠,紧紧贴着扶梯栏杆,生怕她闻到自己身上那股气味。但在经过时,冯晴还是察觉到了异样,皱起眉,抬手掩了鼻,杜夏更加尴尬,低下头,几乎不敢呼吸,他听到一句轻飘飘的话落到耳边,“恶心。”
他像一尊冰塑一样冻结在了原地。回到房后,他细致地用热水洗了澡然后躺在床上,明明很累,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躺到一半,突然感觉恶心,然后起身到卫生间呕吐,跪在瓷砖上,扒着马桶,那是他第一次感觉到冯耀辉让他做的事给他带来的屈辱感,以及他和这个家庭的隔阂。
至于奚闻,许是怀了对奚云之死的愧疚,再加上冯耀辉摆在面上的偏爱,无论是做给冯耀辉看还是出于私心,杜夏都竭尽所能地对他好。这样子对待久了,就成了习惯,好像奚闻就应该也值得被这样对待。
八年前他制造事故把奚闻送出国,是为了打乱老爷子的计划。但他没想到奚闻在国外会因为沈清野的伤而发病,而且那么严重,八年了也没有走出来。奚闻回国后,他干脆把沈清野重新送到他面前,既作为补偿也是希望奚闻能尽早丧失兴趣。
他不太喜欢看到奚闻为另一个人这样痴迷,他可以容忍他玩乐游戏,行事荒唐,却见不得他栽死在一个人身上,好像那个人对他有多么特别,多么独一无二。
他养了一头小鹿二十多年,怎么可以容忍他跳出掌心,去认别的主人?
杜夏先走了,叶永言还留在病房里,他拿了电脑过来,边处理手上的工作,边等奚闻苏醒。
敲了一会儿键盘,他就停下来了,他能听到奚闻的呼吸节奏变了。
叶永言抬手支着瘦尖的下颌,镜片有一刹的反光,让他的双眼有一点冷意。从杜夏的状态看,不会坚持太久,手术应该能很顺利地被提上日程。
他了解杜夏,他本质就是一个自私冷酷的人,既没有爱人的能力,也没有被爱的感知力。他只会为了自己的私欲行事。
如果目的达成,这样一来,他曾经给奚闻植入的心理暗示就没什么作用了。
叶永言合上电脑,放在一边。
奚闻迟钝地睁开眼,目光仍涣散。
叶永言微笑着,伸手到他眼前打了个响指,声音轻柔,“好了,现在时间到了。”
作者有话说:
下一更周四,周四的更新会晚一点,不要等了哈,早上起来看正好。相信大家都发现,我们要开始走狗血了。八年前的事之后还会再详细解释,不用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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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放手
嘈杂的音乐,昏暗的光线。
台上主唱的声音低沉而性感,间或夹杂着英文歌词,勾舌时显得挑逗,鼓槌落下,身体有节奏地摇晃,小臂上的纹身随着肌肉每一次的紧绷与舒展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吧台前,修长白皙的手指划过沁出水珠的杯壁,穿着性感暴露的女人端着酒杯步伐散乱地走来,身子倚向吧台,“帅哥,一个人?”
手指一顿,男人摇了摇头,拒绝了女人的献媚。
女人犹不死心,刚想在旁边的椅上坐下,就被人拦下了。
匡尧从舞台上跳下来,穿过台下拥挤舞动的人群,在女人坐下前拦住了她,“我朋友。”他低声。
女人眨了眨眼,会意地收回手,临走前红色指甲在匡尧肩膀上一划,“眼光不错。”
等女人走远了,沈清野向匡尧推过一杯酒。
匡尧低头接过,神色略烦躁,“你这样待着没用,我说过,我不知道他去哪了。”
“没事,”手指在杯沿上打着转,“我就坐这喝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