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离他远些的好,”谢离在一边坐下,道:“你以为是谁检举的陈敛。”
郗真微愣,“是程涟。”
谢离点点头,“若非亲近之人,如何能拿到陈敛的账本和书信往来。”
他看向程涟离去的方向,“陈敛虽曾为难过他,对他到底也算真心。饶是如此,程涟背后捅刀子的时候可没有半点犹豫。只可惜陈敛,一腔深情付流水。”
郗真嗤笑,“陈敛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三番五次的磋磨程涟,活该他落到今日的下场。”
谢离看向郗真,“难道程涟就没有做错?他最开始接近陈敛就别有居心,为了升官,为了往上爬,等到陈敛没有利用价值之后,反手就能捅他一刀,将他做为自己加官进爵的垫脚石。”
郗真幽幽地看着谢离,半晌,他冷笑一声,“你在这儿指桑骂槐的说谁呢?”
谢离抿了一口茶,道:“我没有指桑骂槐。”
郗真才不信,他冷嗤一声,道:“殿下放心好了,就算我是程涟,殿下也不是陈敛。我爬得再高,总还要尊您为君不是?”
谢离看他一眼,刚要说话,那边郗水过来,给郗真送衣裳。
“少主怎么连斗篷都忘了穿。”他手里拿着的是一件雪白狐狸皮子,枣红色织金里子的衣裳。
“我可不敢穿红,”郗真瞥了一眼衣服,冷笑道:“我还给人守着孝呢。”
谢离顿了顿,开口道:“不都已经找了人驱鬼吗,还怕什么?”
郗真面色青白不定,他看着谢离,“照太子殿下这么说,我驱了鬼,就能改换门庭了?依太子殿下看,我该找什么样的下家好啊?”
谢离面色微沉,郗真得意一笑,道:“我现在才知道,恶鬼哪比得上人心复杂。这世上鬼神难见,装神弄鬼的才多呢!”
郗真“啪”的一下将手炉砸在桌子上,径自离开了。
午后东宫上下静悄悄的,扶桂背着药箱过来,在殿外头往里看,问汤致道:“这是怎么了,又吵架了?”
汤致做了个几个手势,扶桂当即就想走。可惜他今日来是有要事的,没法转头就走。
扶桂整了整衣帽,抬步进殿。
“我师父给我回信了,”扶桂道:“他给我寄来了哀红豆的解毒方子,还有一味药引子,你身上的毒很快就能解了。”
郗真歪在床边看书,听见他这么说,便放下书,伸出手让他把脉。谢离站在一边,将药方子看过之后,拿给汤致,让他去取药材煎药。
郗真不说话,也不看他,绷着张脸。谢离面色倒是一贯的平静,看不出喜怒。他交代完汤致,便出去了。
扶桂见他走了,才敢说话,道:“你们怎么了,又吵起来了?”
郗真淡淡道:“我怎敢跟太子殿下吵架?我现在只想尽快解毒,尽快离开东宫。”
扶桂道:“他到底做了什么事,让你那么生气。”
郗真忍了又忍,还是将先前之事说与他听了,“一人分饰两角,亏他想的出来!怎么,看我进退两难就这么开心?看他被他耍得团团转就这么开心!”
扶桂连忙劝道:“别气别气,气大伤身。”
他慢慢安抚着郗真,又道:“那会儿太子殿下心中也有气,免不了要折腾你。”
郗真冷笑,“那好啊,我害他坠崖,他仗着太子身份戏弄我,我们两个两清了,以后谁也不欠谁的。”
“你又说赌气的话,”扶桂道:“难道你看不出大师兄心里多在意你?”
郗真不说话,扶桂劝道:“我头先说的话是有道理的,大师兄心里有你,他又是重明太子,如此一来,你岂不是有了个不倒的靠山?”
“况且,你一定要和他对着干,能讨什么好?他可是重明太子啊,是未来的皇帝,真同他留下化不开的死结,你和郗家以后怎么自处?”扶桂道:“你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这笔账怎么就算不清了。”
郗真一下子沉默了,他面上的生气和愤怒都渐渐褪去,面色逐渐平静,只有眼中还有化不开的情绪。
“不是这么算的,”郗真道:“不该这么算的。”
扶桂愣了愣,他从郗真的话中察觉出了一些东西,就是那些东西让郗真变得不像郗真了。
扶桂叹了口气,道:“好,你要算这个,咱们就算这个。抛开山门旧事,抛开家族身份,我问你,你在看见重明太子就是谢离的那一瞬,心里想的是被愚弄的愤怒,还是失而复得的庆幸。”
作者有话说:
扶桂:平平无奇劝和小天才
第44章
外头又开始下雪了,雪花落在冰上,奔着冰冻三尺而去。郗真站在后殿的回廊之下,身上披着厚厚的狐裘,雪白的风毛簇拥在他脸颊两侧,精致又矜贵。
这样的天气,回廊下那细细一条流水早就冻上了,薄薄一层冰,下头是流动着的水。雪花落在冰面上,给冰下的景象蒙了一层雾。
“东宫倒也有几分可赏之景,这里的流水,梅园的红梅,后花园还有一座湖,也都结了冰了。”谢离走到郗真身边,道:“你若无聊,可以四处走走。”
郗真看了他一眼,“我要出宫。”
谢离不假思索道:“不行。”
郗真冷笑一声,“你还能关我一辈子不成。”
谢离沉默不语,郗真心里咯噔一下,抬眼去看谢离。谢离还是那个谢离,可他不说话只看着郗真的时候,压迫感陡然而生。
“如果你愿意的话,当然最好了。”谢离笑着看向郗真。
郗真一瞬间有些头皮发麻,他冷淡地抬了抬下巴,道:“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