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免费住在蒋彧的房子,还纳闷自己那工作又轻松,钱也不算少,至少比他一个月在洪城累死累活跑出租还赚得多。
现在才知道,之所以那样的“好”工作会落到自己头上,是他这待遇,在这地界,连个像样的房子都租不上。他第一回 觉得月薪五千太少,早知道去干那个月薪七千、十二小时轮上夜班的了。
一听他说挺好,蒋彧就有些来气:“挺好是么?你跟我说说,哪里好?”
“……这不是,便宜嘛。”
“五千八减去一千二,还剩四千六,这钱我每月给你行不行?就租看的第一套。”
“那怎么行,干嘛要多花这些钱?你也还有房贷要还。”
蒋彧很想说,那你就别搬出去,好好住在我们的家里。但他知道这话他不能说,他不想让齐弩良不自在,也不想再强迫他做任何事。
齐弩良短暂地考虑片刻:“就这个吧,不就是晚上睡个觉,还要多大地方。”
是的,就是睡个觉,这种感觉蒋彧不是不明白。不需要生活,不需要娱乐,仅仅把自己当成一个赚钱的工具,白天上班,晚上就回到逼仄的出租屋睡觉,他就是这么过来的。
但他忍受这一切都是为了让齐弩良过来后再不用过同样的日子,所以他才整整忍了三年。
蒋彧软了软语气:“哥,我们就住一个小区吧。这段时间我加班夜里才回来,大冬天的,还能吃上一口热饭。要是你搬得远了,我连蹭口热饭也蹭不上了。”
见齐弩良神色松动,蒋彧觉得自己摸准了方向,继续劝:“我帮你交一部分房租,我也可以省下饭钱,这么说来,我其实没多花钱。”
齐弩良迟疑:“但那个房租也太贵了。”
“这边工资高,生活成本也高。我顿顿外边吃,饭钱一样贵。”
见齐弩良犹豫,蒋彧就和中介说回家再考虑考虑,搬家也不急着这一两天。说不定过两天有更合适的房子出来,只交代让中介再替他们留意。
把齐弩良哄回家,蒋彧帮他下了一个租房软件,教他在上边怎么找房子。
蒋彧却在一边打量他,一边琢磨。
固执到底的人,却因为他说想要吃口热饭,就突然松动了。这让蒋彧茅塞顿开,多少抓住了点齐弩良的心理。
无论他多少岁,能挣多少钱,在齐弩良心里,他始终都是那个需要保护和照顾的孩子。而齐弩良也只会以一个保护者和照顾者的身份在他身边,这几乎成了他的本能。
事实上,蒋彧早已经不再需要对方的照顾和保护。反而因对对方那满溢的爱和疼惜,他迫切地想要展示自己已经足够成熟和可靠,可以在金钱物质等各个方面反过来照顾对方。
他没有想到,正是他的照顾,让齐弩良变得无所适从。当他身边不再有一个照顾者和保护者的位置时,齐弩良只能选择离开。
这点顿悟,让蒋彧心里既温暖又酸楚。
这样一个满心满眼只有他的人,让他怎能不爱。
齐弩良还趴在电脑前,离屏幕很近,认真地看每一条租房的信息,眉头紧锁。
“哥。”
“咋?”
“看到合适的房子了吗?”
齐弩良摸了根烟,十分发愁:“都太贵了。”
“没办法啊,一套房几百万,租金不可能便宜的。有些房东自己也还着贷款,把房子租出去就是为了缓解身上的贷款压力。要是我这房子拿去租,我也至少挂六千。”
刚刚还心里抱怨这些房东都心黑,一听蒋彧这么说,齐弩良又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是啊,都不容易,哎!”
“哥,要不你租我这房,与其把钱给别人还贷款,不如帮我还,我每月也还一万多呢,压力也挺大。”
齐弩良突然转头盯着蒋彧,颇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但马上又皱眉:“别说你这房我也租不起,就算租得起,我租了你的,你去哪儿住?”
“你可以只租一间,我们现在这样不也住下了。”
“现在就是临时住一住,你房子只有一个卧室,哪能总是让你睡客厅沙发。”
“你也去看了,那些房子连厨房都能租一千二,客厅怎么就不能住人?”蒋彧站起来,拿手一划,“我把这块隔出来做个房间绰绰有余,这房间还带阳台,比一些客厅隔的没窗户的暗室好不少。”
蒋彧不得不收起他所有的感情和好意,公事公办在身边挪出了一丁点需要帮助的位置。他猜对了,齐弩良很快便接受了他的提议,就在蒋彧尚且需要他的那个角落里安顿了下来。
但他有个条件,卧室还给蒋彧,他住客厅的隔间。商定的租金是每月三千,但蒋彧只收两千,说剩下的就当齐弩良做饭,他给的伙食费。
事情都定了下来,齐弩良问:“咱要不要也签个合同什么的?”
蒋彧忍着额头快要暴跳出来的青筋,眯眼扯出一个笑容,对齐弩良伸出小拇指:“君子协定,我当然相信你。”
齐弩良把烟叼在嘴角,腾出小拇指,和蒋彧勾了勾:“那我也相信你吧。”回头他就给蒋彧转了一个季度六千元的房租。
蒋彧盯着手机上的到账提醒,把一些情绪咽了又咽。
无论如何,齐弩良这次算是真的留下了。
那个周末,蒋彧说去找人来重新布置客厅。齐弩良却亲自上阵,把沙发和电视柜挪到旁边,在原来的位置用木板隔出了一个七八平米的空间,重新买了一张单人床和一个床头柜。
除了衣服还在卧室的柜子里,齐弩良把他那点零碎都搬进了这个小隔间。
蒋彧好几次欲言又止,但一想到齐弩良大概也是做了很多心理斗争才确定在他家住下,也就忍下了那些难受,随对方去了。
但他回到卧室后,就把衣柜和床对调了一个位置,让床贴着客厅的墙放。这样,他和齐弩良夜里就只隔了一面墙,每晚贴着这面墙想他,感觉上似乎也能靠得更近一些。
蒋彧二十七岁的生日刚好撞上元旦节。很多年都没再过生日,早些年到了这日子,他一个人反而难受,就刻意忽略了。今年不再是一个人,他也没想起。
齐弩良却记得清楚,到了那天,做了一大桌菜。蒋彧以为是过元旦,直到对方出去再回家,一手拎着生日蛋糕,一手拿着生日礼物。
过完元旦,气温陡降。但北方的冬天和洪城还是很不一样,除了室内有暖气,空气也更干燥。往年这时候在洪城已经开始下雪,这边因为雨水很少,温度降到了零下,也只是锋利的冷,没见着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