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声两腮的肌肉紧绷颤抖,猛地看向范锡:“悬停,让高度下降,然后跳海。”
后者眼中燃起希望,点头如捣蒜:“就这么办!”
“可是,”管声顿了顿,“我不会。”
“试试看!你可以的!”范锡抓住他的肩,几乎是咆哮着鼓舞。
管声狠狠点了下头,将下唇咬得发白。刚开始操作,直升机就失控了,夸张地摇晃起来。
“啊——”
“汪——”
范锡和狗被甩得趴在舱门上,又撞上座椅。他瞪圆眼睛屏住呼吸,直到恢复平稳,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管声不敢再动,打开自动驾驶,泄气地向后瘫去,一语不发。
“等油快用光时,我们再跳海。”范锡声音干涩。
管声嗯了一下,坐到他身边,胳膊紧紧贴着他,似乎想在命运的审判到来时找个依靠。
半晌,才幽幽地说:“人在海里泡着,体力很快就没了,活不了多久。你练过跳水,大概能活得久一些,也许能等到救援。假如你能见到我爸妈和我弟,告诉他们所有账户的密码都是我生日。遗照用现在这张手机壁纸,葬礼别放哀乐,放我自己的歌。”
范锡鼻子一酸,没有搭话。管声侧过头,哀戚地盯住他,目光慢慢下移,随后伸手分开他的腿。
“哎你别——”范锡慌忙将腿并拢,一瞬间还以为这是要在死前放纵一回,来一场临终炮。
“躲开。”管声拨开他的膝盖,猛地从座椅底下抽出一摞鲜艳的救生衣,惊喜地挑了挑眉。
有了这东西,生还几率陡增。范锡欣喜地穿上救生衣,正兀自因方才的误解而羞耻,只见管声又找到了救命宝贝——自动救生艇。平时压缩在背包大小的包裹里,遇险时一拉开便自动充气。
二人相视一笑,两双暗淡的眼睛倏地亮了,帅呆也开始欢快地吠叫。此时,辽阔的海面上出现一团浓绿,是一座孤悬于世的岛屿。
它生机蓬勃,在视野中慢慢放大。忽然,管声眉心一皱:“听,螺旋桨的转速慢了。”
范锡对节奏不敏感,自然听不出来。待他终于感觉到转速的确变慢时,飞行速度和高度已下降很多。
虽然前方有陆地,但是管声不会降落,必须现在就跳海,然后任由直升机坠毁在岛上。范锡用力拉开舱门,海风呼地灌进来,刮得脸皮发颤。
他一手抱狗,一手死死抓住管声的手:“准备好了吗?我数三个数!一,二——”
“别三!我不行!我没练过!”管声双眼紧闭,身子不住向后坠。
“再不跳,海水就浅了,可能会撞到礁石!”范锡向下瞥一眼,此时的飞行高度不过十几米,只要垂直入水,绝对没有问题。
他环住管声的腰,大叫:“绷直身体,屏住呼吸!”见管声捂住口鼻,他也轻吸一口气,毫不犹疑地迈出舱门。
第7章 热带孤岛
噗通——
海浪比俯瞰时汹涌,但很温暖。
帅呆在狗刨,那是它的天性。可是管声也在狗刨,不时撞上浪头呛一口海水。原来,那足足三四个月才学会的游泳,便是自由式狗刨。
范锡拉开自动救生艇,这东西轰然充气弹开。他大喊,让管声放松身体,随波逐流。随后才看清这货,不,男神的救生衣已经在入水时脱落,大概是因为穿着不规范。
范锡飞快游过去,以仰泳姿势托住他的后脑:“放松,躺我身上!”
“放松,好,我不紧张……”管声重复着,却像八爪鱼似的缠了上来,直接把范锡按在怀里当浮板,牢牢箍着他的脖子。
“咳——别掐脖子——”范锡的脸颊紧贴着男神结实的胸肌,这春梦似的画面,却偏偏发生在噩梦般的时刻。他实在没办法,抡起右拳,照着管声的脑袋哐哐狠砸两下。
管声懵逼的同时放松了四肢,范锡先把他掀上充气艇,自己也爬上去,最后捞起狗。
“呼……死不了了,太好了……”
他们靠在一起喘气,带着劫后余生的欣喜,静静地目送那架直升机。它耗尽燃油,如将死的飞鸟,盘旋着一头扎进热带雨林,不多时便腾起缕缕黑烟。
忽然,范锡痛心疾首地叫道:“哎呀,我的包,我的包还在上面!”
“别惦记包了,”管声慢悠悠地将湿透的黑发向后梳拢,“你那小破包里能有什么好东西?”
“很多呢,我的毛巾、小本子、护照……”范锡絮叨着,语气柔软楚楚可怜,与方才凶狠挥拳的判若两人。
管声被他逗笑了,忽然揉了揉脑袋,脸色阴沉地乜斜着他:“刚才你打我?!”
作为保镖,初次动手却是殴打雇主,范锡讪讪一笑:“你一直抓着我不放,咱们两个都有危险。抱歉啊,以后不会了。”
“以后?没以后了。”管声把水淋淋的帅呆搂在身边,“对了,我该给你多少报酬?”
范锡比了个OK,说三万。
“新时代新享受,三万块挨顿揍。”管声独自生了会儿闷气,又释然地自言自语,“不过,只要活着就比什么都强。”
在他开始晕船时,充气艇终于漂到浅海,被嶙峋的礁石扎漏了气,只剩三分之一还鼓着。二人拖着它走上沙滩,坐在树荫下歇息。管声的手机丢了,范锡的泡废了,只好开始寻找民居或商店求助。
他们顶着烈日走在沙滩上,被海水浸透的衣服很快晒干,析出难看的白色盐渍,头发也干涩地支棱着。
管声脱掉短袖,蒙在头顶遮阳,一手提着一只鞋,边走边纳闷:“怎么没人啊?没码头,没玩儿的,也没商店,我要渴死了。”
范锡舔舔嘴唇,同样感到焦渴,尤其是当身边有个赤膊大帅比的时候。他躲远了些,说:“再走走,肯定有商店,我们赊账喝点东西,回头再给钱。”
片刻后,乱礁逐渐取代细沙,再走就要攀岩了。礁石中有块特立独行的,形如巨吊,直日苍穹。
“人家大堡礁长成心形还能见证爱情,你怎么长成这个鸟样儿,真悲哀。”管声冷漠地调侃,随后他们便折回去,往登陆地点的另一侧走。依旧不见人烟,甚至看不见一件带有现代气息的垃圾。
渐渐的,他们都因一个残酷的猜测而变得寡言,只有帅呆还在开心地撒欢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