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维世界,齐家宴会厅。
谢思邈已经和裴南枝分开了,后者暂且被他击退,匆匆离开,去处理自己刚刚给他找出来的麻烦。
只不过在走前,扔给谢思邈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这是他们第一次正面交锋,但彼此试探的含义居多,同时他们心知肚明,这只是开始。
真正的暴风雨还在后头。
而且……
谢思邈很清楚,自己打草惊蛇了。
他这次相当于狼人自爆,等裴南枝回去处理完事情,大脑空出闲余来,很容易猜到点什么。
暗叹口气,谢思邈旋踵朝楼上走。
今晚事发突然,即便他的部署尚未完成,也容不得他不作声。
循着齐桓麟说的位置找过来,谢思邈推开房门,就看到齐家的家庭医生正在调点滴。
听医生的意思,顾鸿渐吃的是新型药剂,劲儿特别大,一般都是某些不学好的纨绔子弟富二代调教人时用的。
也不知道裴南枝从哪儿找来的门路。
由于反应强且时间长,且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缓解药,医生只能给他吊盐水加快新陈代谢,同时让顾鸿渐拿被子捂着排汗。
方嘉禾原本也想留下来守着顾鸿渐的,但被愤怒的齐桓麟赶走了。
少年亦步亦趋地挪到门口,最后回头看得那一眼,能叫人肝肠寸断。
但这次,顾鸿渐没有再为他出声,方嘉禾落寞地垂下头,湿了眼眶。
门合上的瞬间,他忽然感到一阵彻骨锥心的痛,仿佛关上的不仅仅是一扇薄薄的门,而是划开的一道鸿沟天堑,此生再难弥平。
那瞬间,方嘉禾如冲上河滩的鱼,感到了无边的绝望和窒息。
连平时他最排斥的谢思邈和他擦身而过,都没有注意到。
而当谢思邈关上门,步步走近时,齐桓麟的耳边,仿佛也响起了倒计时的钟声。
理智告诉他,自己没理由阻止谢思邈,情感层面却在撕心裂肺的哀嚎。他站在床边,离顾鸿渐最近的地方,握紧了拳头。
谢思邈听不到他内心的悲鸣。或许,即便听到了,也不会动摇他走向心上人的脚步。
正如齐桓麟自己一样。
男人自然而然地在床边落坐,伸手把被子往下拨了拨,掖在顾鸿渐下颌处。
后者睁开条眼缝,迷蒙湿润的眸光先是顿了会儿,像是在找焦距,等认出来者是谁后,整个人显然放松了不少。
齐桓麟偏开脸,不想再看。
那宛若乳燕投林般饱含归属感的眼神,瞧得谢思邈心脏颤了颤,语气不自觉柔软了下来:“怎么这么不小心。”
顾鸿渐不说话,目光脉脉。
像是一下回到了小时候,他也总是用这样的眼神注视他的小叔叔。
谢思邈忍不住拿手背,轻轻蹭过他滚烫的脸颊,头也不抬地对齐桓麟,和一旁尴尬立着的家庭医生道:“你们先出去吧,这里有我陪着他。”
齐桓麟这一刻,感受到了真切的痛。
童话里,为爱喝下魔药水的小美人鱼化身成人,承受着每走一步,都犹如踩在刀尖的疼痛。
只不过她是赴爱而来,他却是背转身,一步步远离所爱,脚下的痛感并没有轻多少。
所爱隔山海,山海亦可平。
从前他一直这么真诚的相信着,他也相信自己清澈的勇气,无惧任何险阻挑战。
齐桓麟站在门口,望着客房内的融融温情,脸上有片刻的茫然。
但他从没考虑过,若所爱不爱他,又该怎么办呢?
——
当门合上,静谧昏暗的客房里只剩谢思邈、顾鸿渐两人时,前者转了个身,靠坐到床头,一条腿压着薄被,一条腿悬挂在床外,将顾鸿渐连人带被抱进了怀里。
小顾总身上板正的礼服外套已经脱掉了,现在就穿着件衬衣,被解开的领口一直没系上,方便他透气。
此时软绵绵的靠在谢思邈胸口,后者低下头,就能瞧见收窄紧致的下颌线条、修长白皙的脖子,和犹抱琵琶半遮面般露出的一截锁骨。
“难受。”胸口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沉甸甸的,它的主人发出轻声的抱怨。
或许身体带来的不适,亦或许是身边陪伴的人,让这一刻的顾鸿渐展现出了孩子般直率的一面。
不再压抑自我,而是蹙着眉头,用带点懊恼的语气,吐露内心真实的感受。
谢思邈眉眼弯弯,手指穿插进他的鬓边,食指拨弄缠绕,把玩着乌发。“下次还敢随便乱吃外面的东西吗?”
小侄子无意识地扭转脸,拿面颊去蹭他的掌心,谢思邈目光一暗,低头抚慰的落下细细密密的吻,轻语呢喃:“回去?还是今晚就睡这儿?”
“回去。”
“好,等挂完了水,小叔叔就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