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刚在车库停稳,谢思邈就下车,拉着顾鸿渐上楼,蹬蹬蹬直奔三层的琴房。
琴房里乐器一应俱全,谢思邈绕了圈,最后还是在三角钢琴前坐下。然后拍拍空出来的一半琴凳,示意顾鸿渐过来坐。
后者顿了顿,还是走向了他。
谢思邈掀开琴盖,白皙修长的十指放在黑白琴键间,只稍稍一顿,便从跃动的指间流泻出悠扬的音符。
顾鸿渐则坐在旁边,凝望他这一刻专注的侧脸。
极致完美的轮廓,有如被女娲精雕细琢过的杰作。那每一条起伏的曲线,是帝王眼中最多情的山峦;那眼底蕴藏的桃花潭水,是春日里最教人期待的风光。
此时,这件杰作正低垂眉目,含着温情地为他低低哼唱情歌。
这首法国著名的香颂《玫瑰人生》合着钢琴温柔包容的音色,在谢思邈蕴藏着情感的烟嗓下,被诠释得格外缠绵悱恻。
Quand il me prend dans ses bras
当他拥我入怀
Qu'il me parle tout bas
低声对我说话
Je vois la vie en rose
我看见玫瑰色的人生
顾鸿渐沉醉其中,不其然间,对上谢思邈深邃如海的眼眸。
他一时间的不知所措,溶解在对方大海般广袤无垠的深情中。
“谢谢你选择我。”对方轻轻吸了口气,伴着间奏对他说:“也谢谢你愿意走向我。”
“瞎说什么。”顾鸿渐喃喃。
明明是我该谢谢你才对。
谢谢你走进我的人生。
-
一曲终了,两人都久久没有说话。
谢思邈咳嗽了声,说:“这次如何,喜欢吗?”
顾鸿渐目光深深地凝望他。
“现在十二点没到,游戏时效还没过。”谢思邈掩饰性地抬手,指指手表表盘,狭长的凤眼瞳仁乌黑,透露出一股灵动的狡黠。
“所以回答我,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喜欢。”顾鸿渐说完,抱住了他。
谢思邈愣了愣,小顾真的比开始坦率了许多。他拍拍顾鸿渐的背,柔声说:“喜欢就好,我也很喜欢。人生那么长,我还有很多很多事想对你做,这样就算到老了,老得走不动路说不动话,我也没什么遗憾了。”
——燃尽心头火,做尽浪漫事,此生便不需再追悔。
顾鸿渐将额头抵在他肩膀上,低声道:“你已经对我做过了。”
“什么?”
算尽身前身后事,穿越时间与空间,只是为他争一线机会。对顾鸿渐来说,这就是他此生所品尝到的,最浪漫而隽永的深情。
顾鸿渐心潮涌动间,不禁抬头道:“小叔叔实际上,是这个世上最温柔的人。”
“一直以来,都是你在替我解围。十岁时,你轻易看穿了我的局促,所以带我走了;十二岁时,你赶过来和我一起挨冻罚站,你知道不能逞一时意气触怒我父亲,所以只是陪着我,尽可能的用这种方式安慰我,用行动说我不是孤独的。”
“你总是能看到我缺什么,然后将它送到我身边。你知道那时我最欠缺的,是面对父亲时的底气,而只有变强,才会拥有底气。所以你不遗余力地教我各种知识,却只说是因为自己无聊,想要我陪。”
“其实我知道,你肯定和我父亲谈过话,不然他不会对我们的相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不知道你对他说了什么,但那一定是需要你付出一定代价的。”
顾鸿渐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停不下来了。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他们已经积累下这么多可以诉说的过往。
“我说过,我的记性很好,你所做的一切——每个细节、每点用意,都在我脑海里,被牢牢记着。”
接着,顾鸿渐赫然发现,谢思邈的神情从最初的惊愕,慢慢变成了不自然,目光也开始回避。
……咦?
顾鸿渐试探着又说了句:“我也知道,你会跟人刻意保持距离。我们身处的环境,乱七八糟的事情本来就多,你其实不喜欢那些人和事,所以既不喜欢参加宴会,也不喜欢邀请人来家里,才不是外面说的故作神秘。”
谢思邈故作镇定地拍拍他脑袋,“可以了小顾,你怎么这么老实,让你遵守游戏规则,你就真一直守着,连耍赖都不会。”
顾鸿渐却不知这么想,语气有些迟疑地问:“你……是不是不好意思了?”
原来谢思邈也会不好意思?
因为把他的真实自我,直白得剖析了出来吗?
顾鸿渐眸光闪动,像是终于拿住了对方的什么把柄,心底升起小小的雀跃。
所以现在,是不是该轮到他翻身了?
回回作弄他,总以看到他羞窘无措的模样为乐,还逼得他袒露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