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醺当然觉得没什么不好,把遥控器给小新后又去拿了一堆零食堆在桌子上,没两分钟有阿姨过来送两份煮的香喷喷的阳春面,顾醺立即道谢就端去小朋友面前,盘着腿跟小朋友一边看电视一边吃面条。
顾醺是真没想到现在四年级的小朋友已经喜欢看这么高深莫测的解说视频了,完全不看赛车或者陀螺少年之类的动画,居然在看刘慈欣的三体。
“你看得懂吗?”顾醺记得方愠的书房也有这么一套书。
小朋友一边嗦着面一边略略耳朵绯红地小声说:“这有什么看不懂的?很好看啊。”
顾醺心里「哇哦」了一声,跟着看了一会儿,但很快注意力就集中不了,去看方愠给自己发的消息,对方问他在做什么。
他拍了自己跟小朋友一起吃面看电视的照片过去,随后打了一串字:我爸给我买了水晶球,一会儿来看嘛?
那边回了一句:恩,等我回去。
等待的时候,顾醺和小朋友聊天,小朋友很专注,每次跟他说话都要先把电视按暂停,然后才郑重地回复他。
“你不用每次都想这么久才回我话,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啊。”总觉得一个才上四年级的小孩,是不需要像一个大人那样瞻前顾后,生怕说错一句话就惹别人生气的,那多累啊。
谁知道小朋友忽地很怯弱地问了一句:“你知道刚才我爸说你什么吗?”
顾醺很不在意地点点头:“知道啊。”
方跃新小朋友顿时很不好意思地扣了扣自己的手指甲,想了想,只是沉默,没有再说话。
顾醺却是笑着跟方跃新道:“我不觉得我是就好了啊,而且我也不是给你爸爸打工的,我爸爸也只是给方叔叔打工,方爷爷对我很好,方愠对我也好,我心里感受得到,只是被说说,又不会掉块儿肉。”
方跃新小朋友却很敏感地继续垂着头,听了顾醺的话,也不能感同身受,他轻轻说:“我妈妈是爸爸的保姆……听说以前我有个哥哥,他妈妈是个教授,家里很有钱,比我聪明会说话,也比我厉害,什么东西学一遍就会了。爸爸说哥哥是天才。”
这可真是骗人!
顾醺记得当初的方跃可不是二伯口中的样子,只不过跟二伯性格简直如出一辙,所以才会觉得方跃哪儿哪儿都好。
简而言之,谁不喜欢缩小版的自己呢?
小时候方跃就是十足的混世魔王了,因为从小家境实在是超格的富裕,身边的人哪怕比他大上几十岁都对他很恭敬,出门在外更是一言不合就动手,动完手后非但不会有任何惩罚,还会在自己吃亏后立马找二伯告状,非得整治对方不可。
这样自命不凡,从小也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的小孩,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别人比他强。
其他人也就算了,这个比他厉害、比他更受长辈喜欢的人如果是自己叔叔的儿子,也就是他弟弟的话,那后果自然不堪设想。
记得小时候每次见面,方跃就要跟阿愠比试,比什么都行,反正只要胜过阿愠,那立马鼻孔都要大张着鄙夷地说阿愠果然还是弟弟。
可要是输了,或者眼瞅着自己马上就要输了,那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记得有一次是比谁自行车骑得快,于是开始比赛,阿愠用的已经是去掉辅助轮子的自行车了,等他说「开始」后,两人都飞快的冲出去,谁知道方跃一开始就摔了一跤,落后阿愠一大截,好不容易快赶上了,却又都快到终点,方跃干脆就直接撞向前面的阿愠,两个人一起摔跤都比阿愠赢好。
那次方愠摔得小腿差点儿卷进自行车轮胎里骨折,顾醺气得不行,找方跃理论,方跃一把推开他,说「没你的事儿,少多嘴,小心我叫我爸开了你爸」!
顾醺气急的时候,情绪上头可管不了太多,一脚就踩方跃脚上,但方跃却反手把他推倒。
顾醺还没疼得掉眼泪,阿愠就像是一道影子瞬间冲上去骑在方跃身上一拳砸脸上!
这种事情数不胜数,所以顾醺坚信当年方跃肯定又是急切想赢,但看自己赢不了了,所以去拽阿愠的脚,结果阿愠挣脱后方跃自己腿抽筋被冲走。这件事是绝对怪不到阿愠头上的!要怪只能怪方二伯怎么把小孩养成那么急功近利、不能接受任何失败的样子?
反正顾醺也不喜欢方二伯,所以这人不喜欢自己这件事对他来说无关痛痒。
只是现在看来方二伯是真不会养孩子,现在的小新简直就是方跃的完全相反面,活得……并不开心。
说起来方爷爷看起来也很健康的样子,可去年好像还卧床不起,现在是大好了吗?
刚才看见方薇姑姑好像挺尴尬的,也对,第一次带男朋友回家就碰到这种场面,也不知道身为男朋友的祝叔叔怎么想。
顾醺琢磨了一会儿,想事情的时候也是一心不能二用,看上去便像是在发呆,看电视的方跃新小朋友瞅了瞅漂亮的大哥哥,又看了看电视,很为他人着想的没有把暂停的视频重新点成播放,而是默默吃着面条,不知不觉竟是把汤都喝掉。
晚十点刚过,顾醺这边的房间就有帮佣找来,说是方二伯要带方跃新睡觉了,就带着小朋友走了,临走前顾醺看小朋友怪喜欢自己房间柜子上的变形金刚摆件,于是顺手就送给了小朋友。
他打了个哈欠,看了看手机,自己一个人呆着属实无聊,想出门去找丁哥玩,却没想到刚打开房门就看见准备敲门进来的爸爸。
顾爸爸还没有换外服,身上带着雪松的香水味和饭局里的酒气,面色温和,气质儒雅,见了顾醺便淡淡笑道:“这么晚想去哪儿?”
顾醺连忙又退回去,紧紧张张地招呼爸爸进来,又是倒茶又是把电视放到中央一台,但音量却调到很小,是那种不会让房间很寂静,又不会超过人声的高度。
顾覆盘腿坐在小桌子前,看着儿子忙来忙去,最后好不容易乖乖坐下,便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顾醺的脑袋,声音是充满爱意地:“方愠跟他爷爷去看后院养的马了,你想不想去看?”
顾醺摇摇头,刚才阿愠问过他了,他不喜欢去马房,毕竟他也不能骑,骑上去颠得他头晕眼花实在是受不了,去了那里只能看不能骑岂不是很难受?
“最近学习怎么样?”顾覆随口问,他一向都不怎么在一顾醺的成绩,和很多靠成绩跨越阶级的父母不太一样,在得到顾醺含含糊糊的「一般」回答后,就开始询问最常问的问题,“那钙片还在吃吗?”
顾醺点点头,他小时候三岁还不太会走路,腰软直不起来,听说也是花了不少钱看病看好的。
小时候的他算是体弱多病的典型,还有血小板比一般人少一些,似乎一度被怀疑有血友病。
好在他现在挺好的,顾醺感受得到爸爸的关心,却没办法像根阿愠在一起的时候那么自然说一堆废话,他只是安静地乖巧地听着,然后等爸爸说。
顾覆却也像是有些拘谨,在外说一不二挥斥方遒的集团老总二把手,走到哪儿也都是雷厉风行绝不怯场的,和陌生合伙人打交道更是话术一套跟着一套,但面对不像小时候那样黏黏糊糊儿子,顾覆竟是也找不到更多的话题。
想了想,顾爸爸说起今天的事情。
“你做得很好,不要跟像方二那样的人计较,方二跟你方叔叔也是有感情的,他大你方叔叔很多,小时候基本也是当儿子被养大,只不过方二那个人和很多豪门里头的人一样,世代都有钱,从小就是被特殊对待,享受特殊照顾,自然打从心里就有种优越感,更别提那些号称是满清贵族后裔的那些人了。”
“就算没几个钱,他们也可骄傲了,觉得整个北京都是他的。这种人纯属脑子有问题,我们不必计较,跟他们计较是浪费时间。”
顾覆看儿子捣蒜似的点头,想了想,又说:“爸爸和你方叔叔好兄弟,爸爸有公司股份,不多,但怎么也不算是打工的,为公司办事儿也算是为自己办事儿。”
顾醺还是点头:“我知道。”
顾覆:“方老爷子是个好人,没有他绝没有爸爸和你,但你如果来这里不开心,以后可以不用过来,爸爸会跟你方叔叔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