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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1 / 2)

顾飒明不在意地笑道:“都可以。”

徐砾没有再反驳施泽让他下不来台,转头把买的小零食摊在桌上,和祁念分享宝贝似的一起吃起来。

这晚徐砾虽然不当值上班,但台上的兼职歌手调音准备时,他嚼着香芋糖,把那一板剩下的扔给了施泽,然后上去跟人说了几句,那人把吉他递给他便下去了。

酒吧里充斥在耳边的喧嚣随着渐响的琴声安静下去,周围光线幽暗,徐砾坐在不大的舞台中间,头顶的灯一亮,乳白色的光斑柔和地照下来,把地上的影子照得更深,也把徐砾的面庞照得雪亮,闪烁明亮的眼里泛起桃花。

徐砾想起的是曾经在学校报告厅拥挤的二楼看绛红色幕布缓缓拉开,施泽出现在宽阔耀眼的舞台上,用一种漫不经心的神情看着台下。

那天晴空万里,秋风习习,报告厅侧开的天窗下阳光灿烂。徐砾浑身发热,被湮没在人堆里,是那么不起眼。施泽在看所有人,可徐砾感觉自己也是被看到的那一个。

他怀着不为人知的心情,做着校园青春时代最澄澈的好梦。

徐砾现在只有一张高脚凳,一片小小的空地,不多的听众,但他看到施泽在看他。

他唱的还是这些年在酒吧谋生早已唱得滚瓜烂熟的一首粤语歌。

临近尾声,响完最后一个音,徐砾叹息一声,世界好像由此安静了一秒。

他唱的是:

“如何承受这好奇,你有没有爱我的准备?”

“跟我回家吧。”

施泽在他们这天晚上回去的时候站在绿藤屋檐下,这样回答:“我下午答应了煤球,一起回去把他放出来。”

就在他们下午去过的那里。

施泽从小在云城西城区长大,现在彻底搬来了东城区,到父母家往返时总要跨桥穿河而过。

回去的路上徐砾原本静止一般看着车窗外的夜景,却突然开口说起了这些年。徐砾说他怎么带上母亲的骨灰坐了四个小时的巴士回乡下下葬,其实就是埋进土里;说他剩下的一点高利贷没好意思告诉万阿姨,就快还清的时候被讨债的追上门,那人打破了他的脑袋,他一刀捅进了那人的肚子,鲜血淋淋。徐砾说自己怎么进了看守所,怎么带手铐,怎么被提审,怎么在里面待了三个多月。林小远就是他在看守所里认识的人之一。

徐砾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这个故事不好听,他声音冷淡平静,偶尔挤眉弄眼笑一笑,一副乐观豁达的乐天派模样。但施泽听得很煎熬。

他们回了施泽的家。

施泽的房子很大,客厅看起来没怎么布置过,但房间里很不一样,虽然一看便很死板,但收拾得干净无尘,大床上铺着深蓝色的新床单,被子平整得没有褶皱。床对面是一个书柜墙,楠木桌下铺着深灰色的厚软地毯。

施泽把门关上,煤球被放进了屋子,蜷着躺在地毯上,像一团连眼睛也找不见的更厚的黑色地毯。

这是一个温暖的房间,有着家的味道。

徐砾洗完澡后穿着施泽给他准备的睡衣躺在了床上,身上盖着那床蓝色的被子,歪头看着施泽把灯熄灭。

他很累了,在黑暗里,他感觉施泽靠近过来,浑身变得很热。施泽把胳膊压在他的身上,手握着肩膀慢慢收拢回来,便将人搂紧到怀里。

施泽摸着徐砾的手腕吻了徐砾,不疾不徐但氧气在一点点被挤压出去,只剩下剧烈的喘息和暧昧轻微的声响。徐砾在窒息感中张嘴咬了下去,口腔里翻涌起血的味道,炽热而浓烈。

可紧接着,施泽在徐砾脸上摸到了一手湿凉。

“徐砾,”施泽愣着了,轻声唤道,“怎么了?”

他低头不管不顾地又吻上去,边擦着徐砾发热的脸颊上的泪水,边拍他的后背想要安慰,心慌无比:“怎么哭了,没关系了……我都知道,我都知道了宝贝,我爱你,别哭了,以后不会再让你受苦……”

徐砾推着施泽,把手遮到眼睛上,带着哭腔骂道:“谁让你来找我的?不是你说的滚吗,我不爱你,没爱过你,混蛋!放着你的大好前程来找我干嘛?”

施泽心如刀绞,感觉氤氲的水汽滚烫扑来,他怕徐砾呛着,搂着徐砾坐起来仍然抱在怀里。

地上的煤球也顿时跑过来嘤嘤直叫,脑袋架在床边动来动去,发亮的眼睛着急瞪着。

徐砾呼吸困难间不受控地让眼泪流得更凶,终于失声痛哭起来。

这么多年,从小到大,徐砾好像都没有时间也没有地方好好哭过一回。他遭受过的冷眼、歧视和凌辱,在他一次又一次锱铢必较的报复里似乎得到伸张,可徐砾依然有着满腔无处倾诉宣泄的痛苦、愤恨、悲悯、委屈和酸楚,依然因为他佯装成钻石模样的美丽爱情受过难以割舍愈合的伤,它们永远积攒压抑在心头,清扫在无人问津的角落,只有这一刻像大坝决堤,随着他从未如此强烈感受过的滔天爱意里汹涌而下,溃败成河。

施泽叫他宝贝,可他知道自己做不成钻石,也不要做钻石了。

施泽最终捡起的是小石子。

第67章

徐砾后来哭着哭着声音渐弱下去,整个人温热软绵,下巴搭在施泽的肩头就睡着了。施泽扶着徐砾的后颈把人放回床上平躺,看他张着嘴巴时不时一抽一抽吸气,心疼得要命,起身去浴室打湿了毛巾回来帮他把脸擦干净。

房间里一直没开灯,黑灯瞎火,施泽感觉那眼泪全流到了自己的五脏六腑,闷住了他的心口,也快要难以呼吸。

一旁的煤球也没睡,眼睛在黑夜里格外的亮,它站起来将两只前爪趴床上眼巴巴看着徐砾,隔一会儿又看施泽,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坐着的这个欺负了哭得躺下去的那个,蓄势待发想往床上跳。

“别吵,下去!”施泽跟它有种面面相觑的错觉,压低了声音命令道。

“汪呜。”煤球歪头小声朝他叫一声,夹着尾巴不管不顾跳上了床。

煤球平常多数时候都被施泽父母带着,虽然在外面脾气高傲古怪得不行,但它其实有点怕施泽,很听施泽的话,这是头一次对施泽的指令充耳不闻,壮着胆子也要挤在徐砾身边睡下,想要给自己多年未见的主人撑撑腰,陪伴安慰他。

它也从来没有忘记过那个心情不好就跑来铁轨、看到它就掏火腿肠笑笑的少年。

施泽伸手过去时煤球还有些紧张兮兮,然而施泽只是摸了一下它的脑袋,沉默不语,破例允许它上了床。

第二天一早,徐砾醒来时,只感觉睡起来挤得很,要动一动都显得异常艰难,才发现他左边的腿旁堵着条四仰八叉沉甸甸的狗,右边一只手被握着,一偏脑袋看见施泽侧躺在边上牢牢守着他似的。

徐砾才撑着胳膊坐起来,很快床上另外的一人一狗就也都醒了,一时间原本安静至极的房间里有种十分闹腾的感觉,煤球在他身边摇尾巴,床单上映着一连串脚印。

施泽起先有些恍惚,起身摸了把他的额头,问他还要不要继续睡。

徐砾盯着施泽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哑着嗓子说:“不睡了。”

“要去驿站上班吗?”施泽依然给他掖了掖被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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