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想赢不是。”阮则站起来,伸手拿过女生手里的酒杯,有些抱歉地说:“谢谢你让我赢,酒你就别喝了。”
“哇靠,阿泽你又来这套,油不油啊你!”
有人佯装踢阮则小腿,阮则也跟着演痛,很快就没有人再讨论刚刚那一句种树论。喝大了的人在包厢里来回蹦跶,桌上的筛子掉了一地,阮则跟小冬都弯下腰去捡,把手里的筛子放进筛盅里,小冬扫了阮则一眼,跟他开玩笑:“阿泽哥,你那个种树论有点儿古早狗血剧的意思啊。”
切歌空档,有那么几秒钟的安静,阮则没什么反应。
“真事儿还是编的啊?”
下一首歌进入前奏,小冬看着面无表情的阮则脸上迅速挂上笑容,拿着筛盅站起来,嗓音带笑说:“总算到我的歌了。”
年轻人的好奇心很重。
小冬总是隔三差五的把话题引到那棵树上,次数多了,阮则开始展露他的不耐烦,几句有些过分的难听话让小冬闭了嘴,最后小冬还给他买了两条烟道歉。
“别想着交朋友,没人在这儿拜把子。”阮则脸上没什么表情,“我现在带着你,是你对我没什么威胁,如果你影响到我的客人,我可以保证,你留不下来。”
小冬从始至终低着头,模样很可怜。
“管好你自己就成。”阮则说完,掀开帘子往屋里走。
被他一顿骂,小冬一天的兴致都不太高,临下班的时候,阮则听见换衣间有人在安慰他说:“阮则就那样,说话臭的很,软硬不吃——你就跟着他赚钱就行了,你总不能跟钱过不去是吧……”
后面的阮则没听,今天他不是晚班,要按时回家。
这条回家的路多的时候一天要走五六趟,没有花纹的地砖阮则都能记得清楚是哪几块,还有四个红绿灯分别是多少秒,卖烤红薯的大叔几点出来摆摊。按部就班的生活很少会出现意外,就算有意外,也是有人打乱了曾经出现在他生命里的意外。
比如,那棵种在楼下的樱桃树。
是尤伽映离开的第三个月,上天没有好生之德,社区的人突然过来说要改造小区环境,要对绿化统一规划。那个时候阮则不在家,吕英只知道自己的儿子每天都要给这棵树按时浇水,她拿不定主意,只好给阮则打电话。
电话那头,阮则听见这个消息并没有很大的情绪波动,只是说他现在回去。
五分钟后,穿着深灰色外套的阮则从大门口跑过来,鼻尖出了汗。带着红袖套的女人跟他又说了一次现在的规章制度,阮则只是点头,没有过多辩解,最后只是说:“能不能给我点时间,让我找个花盆,我把树挖出来。”
“那你抓点紧,别影响社区后面的工作。”
“好,谢谢了。”
阮则花了很多时间用来寻找可以栽树的花盆,因为樱桃树已经长大,树根盘踞在土壤里,挺占地方。最后他还是在一个收废品的阿婆那里买了一个泥盆,还花了三十多块钱叫个三轮车拉回来,吕英站在旁边看阮则蹲在地上挖土,只觉得心里堵,但是又什么都不敢说。
阮则听过不少俗语,其实不用吕英说,他也知道人挪活树挪死的道理。所以他认真看那棵树枯萎,死去,最后只剩下几根干脆的树杈时也不觉得委屈。
死掉的树也不影响他每天浇水。
树死了,从某种角度来说也是好事,证明这句俗语是真的,树挪了要死,人挪了真的能活。
看来尤伽映,在美国会活得很不错。
厨房的水开了,阮则放下水壶,转头对卧室里说:“妈,准备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