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谢谢医生。”阮则站起来往门口走,准备开门的时候又回过头,“她会死吗。”
站在旁边的姜方林手抖了抖,她抬起头,看站在门口的男人。医生扶了扶眼镜,给了一个常用的话术:“还是要看到时候的活检结果。”
阮则点点头,又说了一遍:“谢谢医生。”
从房间出来,阮则走上步梯,掏出手机,在网页上搜索肺癌的治疗费用,中早期的治疗费用比他想象中要少些。点开一个网页,还没往下滑几下,屏幕突然出现一个号码,阮则对着那个来电号码发呆,等到了二楼,他走到窗边,按下接听。
“下个月公司能走一批人,去洛杉矶,落地之后可以再包车去别的地方。”
阮则听着,没说话。
“喂?”
“嗯,我在听。”
“你别光听啊,到底怎么说啊?我可是看在朋友的面子上先给你占了个名额,你要是去的话,最晚下周就得把订金先给我打过来,等手续办齐,再把剩下的钱——”
“——我可能暂时去不了。”阮则开口打断电话那头男人的话,一秒之后,男人低声爆了句粗口。
“我真是操了,你他妈什么意思啊?这事儿几个月前不是都说好了吗?你知道多少人想过去,我是看你急成那样才先给你占位!就你这背景,给你弄个旅游签知道多难吗?”
远处的天空是大片火红,看得久了,好像连视线都会被染红。
“抱歉。”阮则对着手机,哑着嗓子说,“不好意思。”
等阮则走到病房的时候,吕英的吊瓶已经快要打完,看见他开门走进来,吕英忙叫他:“是不是好多钱?这瓶打完就走吧,我一点儿事都没有,好得很。”
“再等等吧。”阮则拉了把凳子坐下,顺手拿了个苹果,问旁边的阿姨借了把瑞士刀,低头开始削果皮,“医生说你还需要做个检查,等结果出来,没大问题的话我们就回家。”
“不用检查,我没事儿。”吕英的情绪有些激动,她撑着从床上坐起来,声音提高,“在医院住这几天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医院多贵我清楚,我们别把钱浪费在这上面。”
削苹果皮是个手艺活,从顶部开始划一小刀,然后顺着苹果的形状,食指按着刀面,用巧劲儿一点点顺着往下。如果顺利的话,削到底部,果皮会变成很长的一条,富有弹性,像橡皮筋一样。
他削苹果的技术不如吕英,阮则还记得,小的时候,吕英会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他,然后自己笑着吃果皮。
“而且我不想打针,这一天挂几瓶水人都受不了,打针那个疼哦。”
手上的动作一顿,果皮断了,掉在地上。
看阮则对着地上的果皮出神,吕英开始烦躁,她掀开被子就要扯手背上的胶布,旁边的阿姨看见忙大叫,嚷着说不能自己随便拔针啊。他们病房的动静闹得太大,很快在隔壁查房的护士推门进来,见到吕英要拔针,跑过来按着她的手。
当妈的要拔针出院,做儿子的却坐在旁边一动不动。
“你是瞎的吗!看不见你妈在这儿拔针?”
人越多吕英挣扎的越厉害,到最后,吕英开始大声尖叫,声音尖锐好像能穿破耳膜。姜方林听见声音也跑过来,刚一推开门,就看见阮则背对着她站在床尾,手里拿着一把瑞士军刀,脚边掉了一个苹果。
病房闹做一团,但阮则就像是一个局外人。
姜方林看了眼表情狰狞的吕英,正打算上去劝,耳边突然响起男人很低的声音。
“别闹了。”
“妈。”
吕英挣扎的动作一顿,然后用那双充了血的眼睛朝他看过去。
阮则还站在床尾,对上吕英的视线,他摇头笑了笑,声音透着掩盖不住的疲惫和无可奈何。
“真的,别闹了。”
“我没力气了,你能不能放过自己,也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