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开窗帘,是个大晴天。客厅电视没开,也没抖音的声音,我打开房门,桌上放着早餐,庞大山果然没在家。他肯定是怕我问程阿姨的事,干脆躲着不见我。嘿,他还避开我,以后他想见我都见不到。
我一边吃早餐一边在手机上搜索新闻,关键字“滨海市,2006 年,高考,跳海”,新闻不多,但标题都很夸张。十几年前,还是纸媒为王,可那会儿我讨厌报纸的油墨味,几乎不看。
我滑着手机看了几篇报道,越看越觉得早餐好噎。报道里对他的死因都是猜测,没有定论,占篇幅最多的就是各种谴责,有谴责他家人的,有谴责学校的,还有谴责他本人的。
我略过这些闹心的部分,找到了他跳海的位置,但是差点又被一条信息给噎死——没有找到魏未的尸体,专家称由于他是跳崖所以很有可能已无全尸,随着海水漂到各处,打捞难度很大。
全是水伸头过来看,“你在找地点吗?”
我赶紧锁屏,咽下噎在嗓子眼的油条,“对啊,我找到了,等我换个衣服咱们就出去。”
我不怕死地又骑上了我的自行车,今天学聪明了,手套、脖套、耳包都戴上了。而且三厂第八小区离海边也不远,一想到他在离我家这么近的地方跳海,我又是一阵胸闷。
我踩在沙滩上,给全是水指指不远处的悬崖。他应该是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我喊:“你说什么?大点声!”
附近正在为了冬泳热身的大爷转过头看我,那眼神就是,姑娘你是不是有精神病,大过年的怎么把你给你放出来了?
可我如今也不怕别人看我对着空气说话了,大爷您就担着点惊吓吧。
全是水指指我的耳包,我摘下来,“都忘了戴了这玩意儿了。”
他说:“你别去了,我自己过去看看就行。”
“好。”
我看着他就这么在沙滩起飞,飞向了悬崖。自从能看见他的脸之后,再看他漂浮啊穿墙啊这些,都让我感觉特别魔幻。这一刻,他都起飞离开地球表面了。我手在额头上挡着阳光,张嘴看着,心想,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啊。
大爷看我看天空看呆了,也抬头去看,可啥也没看到,他惊慌地扑通跳进了海里。这个温度下海游泳,那肯定是能冷静下来。
我又把耳包戴上,一屁股坐到了沙子上。这要是以前,我就算累也会坚持站着,因为裤子脏了好麻烦。不对,我可能也不会踏进沙滩,因为沙子进鞋里也好麻烦。
这些以前让我觉得麻烦的事,我也不顾了。
我望着大海,和越游越远的大爷,心特别静。以前住在滨海,我路过大海都不会给她个眼神。现在这么看着,大海可真好啊,感觉入了她的怀抱,一切烦恼也就烟消云散了,估计这就是大爷冬泳的理由吧。
也许这也是……我心一惊,也许魏未就是这么想的。可是他为什么要跳海呢?可以学大爷来游泳啊。
全是水好不好奇呢?他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自杀么?他想不想回家看看呢?今早看当年的报道,事情发生后,他家人应该受到了不少打扰,他们本身就够痛苦了吧,再加上外界的压力,他们承受了什么呢?想不得,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