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上下逡巡他几眼,也不问为何这种问题会找他,径直点头:“是有了。”
“哦哦……”九八乖乖点头,大师兄果然知道啊,原来九九真的有——
“嗯?!”九八眼睛睁得老大,“真的有啦!”
“嗯。”大师兄垂眸,静静瞥着他,以平铺直叙的口吻叙述道,“是我。”
“……”
“哈哈。”步九八笑了几声,挠挠后脑勺,扭头往回走,“真奇怪,今天的梦怎么做得这么真实……”
“小心——”大师兄提醒的话没说完。
碰的一下,便眼睁睁瞧见白日梦游般的九八,一头撞上前面的廊柱。
步九八嗷一声蹲下,捂着脑袋忽地呜呜大哭。
“为什么我还没醒?大师兄!你快告诉我,这一定是梦吧,一定是梦吧!”
九八泪眼汪汪地扭头望他,一副受尽欺负的小可怜模样。
只是可惜,大师兄无比残忍地摇头道:“不是梦。”
“是真的。”
“我和阿一,在一起了。”
步九八清晰地听见了,自己脆弱可怜的小心脏碎掉的声音。
……是哪个混蛋出的馊主意,让他来问大师兄啊!
步九八一把抱住大师兄,哭得更凶了:“大师兄我什么也没听到,我什么也不会往外说,你也别告诉九九我知道,我永远是你最最忠实的师弟……”
别灭他的口啊呜呜。
——
衣轻飏近来手痒,欲同三师兄他们最后摸把马吊,不想步九八最近不知脑门在哪撞了,见他跟见鬼似的。
本来脑子便不怎么灵光,这下连打局马吊也不够用了。衣轻飏摸了几把便觉没意思,将牌扔给一旁的九七,自己悠悠背手回了云台。
面前摆着七件神器,包括大师兄两月前从临安天尊观拿到的山河扇。
又摊开允珏兄上回拿来的禁阵图,衣轻飏盘腿思忖,如何才能破局?
大师兄的法子的确可行,可……这不是行不行的问题。
寻不到破局之法,衣轻飏眼下只求,如何才能做到「黄泉路上紧依靠」。
他枕手仰躺地板上,初冬的风穿堂而过,心底缓缓淌过淡淡如水的哀意。那哀伤极平淡,既不汹涌,亦非毫无波澜。
轻轻闭上眼,即浮现大师兄沉静的目光,立在雨幕下天尊观的门口,有始有终地望来。
那一句签语,像一条冥冥中缠绕他们双方的因果线。似乎足以囊括他们的始终,从相遇到携手相终。
但那……便是结果了么。
他真的,甘心了吗?
衣轻飏意识恍惚沉入深处,手边山河扇无声无息弥散一阵幽雾,将他神魂罩入其中幻境。
再睁眼时,便听一人同样问他:“归之兄,你真的甘心了吗?”
衣轻飏眼前先是一阵漆黑,双耳的感官最先恢复,似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琵琶声。
而后,眼前遮挡之物被一双手挪去,刺眼的光射来,衣轻飏不由眯了眯眼。跟前晃动的人影似是在无奈地笑,眸底透出些悲凉。
“归之兄,若如你者,亦认了命。”
那人拿着原本覆在衣轻飏双眼的折扇,轻轻道,“那王某这等人,亦只得认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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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画山河|五
怔了一下, 衣轻飏自然而然启唇:“子棠兄。”
跟前的公子身着月白散袍,莞尔而笑, 容貌皎皎若明月, “归之可是睡迷糊了,怎么不应答?”
衣轻飏从罗汉床上支起身,身旁侍女送来习习凉风。他扶着额头, 略缓了缓, 垂眼时,才发觉自己散发乱袍, 正以极为不羁的姿态倚靠小案旁。
高台上素色帘子随风扬起, 一行琵琶女坐在若隐若现的帘后,琵琶声泠泠切切, 若玉石之声。
“既然归之不答,”王子棠将折扇收拢,于另一头落座,微微一笑,“那在下可把你这宝贝扇子, 据为己有了?”
或是本就心身俱疲,又或是看清真相后, 他对自己的前世已不再抱以痛恨的态度。衣轻飏仅仅涣散心神, 前世的自己便紧接开口道:“子棠喜欢便拿去好了, 这扇子如今于我,已是无用之物了。”
琵琶曲愈发弹到哀切之处。
王子棠展开扇面, 端详其上颜色明动的青绿山水, 竟也有几分恍惚:“这扇上画的, 是往日西京北郊之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