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山直起身子,背着我一步一步往前走。
身体重心改变,我连忙环住他的脖子。
一百米……
三百米……
八百米……
「你还行吗?」我问。
汗水从藏山的额头一侧流下,他保持着呼吸节奏没说话。
「体力真不错。」我继续没话找话。
藏山闷闷的,不说话。
我默默无语,正好看见他背面的耳朵,不由自主地摸了一下。
藏山明显震了震,手都松开了,差点让我以为自己要掉下去,幸好他反应迅速,又在我屁股上捞了一把,重新把我颠回背上。
沉默良久,他才一本正经地道:「别在外面这样,影响不好。」
16
越往后越难走,藏山也走得更慢,只是呼吸还算平稳。
竹林遮蔽了日光,只在抬头时能感受到无数晕眩的光点。
我突然想起,其实我小时候也是被人背过的。
那是很久以前的一个夜晚,爸妈不在家,而我突然发起高烧。
精神恍惚时,一个人推开了封锁的门,带着满身潮湿的雪,将滚烫的我从被窝里拎起。
「快死了。」他说。
半梦半醒间,我感觉自己被一个巨大的斗篷包裹起来,伏在一个人背上,在月色与雪色中,走过了十几公里路。
几日后,我是在山下的赤脚大夫家里醒来的。
床边坐着因为大雪封山才赶来的爸妈。
「也不知道哪个好心的邻居把她送过来的。」那大夫对着他们感慨,「再来晚点,这孩子就要烧成傻子了。」
在藏山的背上,就和那晚的感觉一样。
即使他的背影单薄,但却抵挡住了世间的一切风雨。
我突然觉得不舍。
纵然他对全世界都不好,可是他从未曾……未曾负过我。
我不该骗他。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便被我立马掐灭。
木已成舟,我为家人复仇以及摆脱他的机会,只有这一次。
九百五十米。
只差最后几步了。
藏山喘了一口气,偏过头来看我,眼睛比日光还明亮:「未婚妻——」
一阵冷风从我脸颊拂过,空气似乎瞬间发生了变化,整片竹林的风都停了。
不知不觉间,我发现这里寂静得可怕,一丝虫鸣的声音都听不见,犹如有什么透明的结界,将这方寸之地与整个世界切割开来。
藏山的身体摇晃,我本以为我们都会摔倒在地上,但藏山最终还是用单膝跪地固定了身体,再慢慢把我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