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1 / 2)

此时钱尔白刚好做完一张卷子,正打算翻到最后面去对答案。

周行被这非人般的做题速度震惊了,咂了咂舌,出声唤过兄弟的注意:“哎,白爷,你未来想干什么啊?”

钱尔白手下动作顿了顿,稍作思考,给出个模糊的回答:“没想好,当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吧。”

周行很不满意:“太敷衍了吧,搬砖也是建设社会主义,你说的是哪方面的对社会有用啊?”

“……”钱尔白没有答案,反将球又踢回给周行,“你呢,你对未来有什么规划?”

这回轮到周行沉默了。

未来,对于一个十四五的少年来说,似乎还是个挺遥远的事。

但实际上也并不遥远。中考是一条分水岭,百分之五十的通过率足以令至少一半儿的孩子们直面现实,被迫开始思考人生——是继续读普高,还是转上职高学一门技术,或是干脆投入社会开始打工人的生涯?

做出选择是艰难的,而所选的答案是否正确,这恐怕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才能揭晓谜底。

看着周行这个一向乐天得有些没心没肺的家伙脸上首次露出迷茫又纠结的神情,钱尔白心里纳罕的同时也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儿戳着兄弟的难处了,正想说些什么来开导一下对方,就见周行一秒变脸,笑嘻嘻地扒拉了一下自己脑袋上的短毛(原来那头红毛被李巧风以“影响钱尔白同学学习”为由勒令染回了黑色),假装惆怅地说到:“我是没什么未来的了,学习也学不好,也不想去打工,只能辛苦辛苦帮我爷爷奶奶收收房租讨两个零花钱来维持生活这样子。”

钱尔白:……啊,好“凡”。

果然不能太拿正常人的思维来判断周行,这家伙的神经八成是直通太平洋的,惆怅?忧郁?不存在的。

尽管再不情愿,中考还是来了。

步入考场前最后一秒都恨不得再看一眼知识点,去考场的路上还在默念课文,坐在考场里却突然脑子一片空白,之后像是被按下了快进键——突然就响起了铃声,突然就被收走了卷子,突然就走出了考场,突然就拍完了毕业照,突然就站在了空荡荡的教室里,黑板上还写着“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祝初三21班团体同学马到成功,前程似锦!”的寄语,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长亭外,古道边,芳草别连天”的歌声,但回过神儿来却再看不到一个人影。

时间仿佛停住了,但时间又在无情地飞快流逝着。

“同学,走的时候记得把门给带上啊。”门卫大叔巡楼路过,见钱尔白站在教室中央发呆也不奇怪。每年毕业季都有人来这儿赌物伤怀,依依惜别,情绪充沛到抱着桌子腿嚎啕大哭的都见过。门卫大叔表示,这些都是重感情的孩子啊,应该给他们尊重,放他们与回忆独处。

钱尔白不知门卫大叔脑补了些什么,不过那一嗓子倒是彻底把他给拉回到了现实,此时他才有了些双脚着地的真实感,意识到自己已经毕业了,而人生的三条岔路也同样摆在了他的面前。

以后要干什么?

如若是以前,他还是那个成绩一塌糊涂的校霸,他肯定会想也不想地说:“混社会。”毕竟不管是看场子还是打群架抢地盘,他都有经验。师父年纪大了,伤了腿之后行动能力不比以前,他是绝不敢再放心让师父一个人去摆摊算命的,赶场子祈福驱邪什么的就更甭想了。

但是现在不同了,自从他的学习成绩上来之后他便成了班主任李巧风的重点关照对象,中考前夕甚至还亲自家访跟老头子就钱尔白未来的志愿问题进行了一番深入讨论,最后又留下联系方式,言道“凡有任何难处或者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事,皆可一起商量”,总之就是一句话:“钱尔白这个孩子是个好苗子,一定要继续念书,上高中,考大学。”说得老头子连连点头,恨不得当场就把钱尔白塞进高中去。

不止如此,就连李云奇也对钱尔白的未来很是上心,一方面是钱尔白有“几进宫”的黑历史,不盯着总怕一个不留神就走歪了路;另一方面,钱尔白也是他从小看着长起来的,身为长辈,他也希望这孩子能有个光明的前途。

于是,在三方旁敲侧击、耳提面命地劝学,李云奇还就地取材,用几位新落网的“社会大哥”遭受法律重拳一个个痛哭流涕、悔不当初的凄惨现状给钱尔白上了一堂法制教育课,以及钱尔白自己的深思熟虑之下,“混社会”这个选择已经彻底给废除了。

老道士对钱尔白寄予厚望,一心想让他当大学生,出人头地。但钱尔白对于“出人头地”倒没有太大的想法,他只想尽快赚钱养家,让老头子彻底退休,颐养天年。

不过这想法没敢让老道士知道,不然这老头肯定要吹胡子瞪眼,一边骂他“没出息”,一边扬起拐棍拖着那条摔坏了还没养好的腿,一瘸一拐地追着他满院子打。

“哎,一把年纪了脾气还那么大,真要得道了估计也是个炮仗神仙。”钱尔白摇头腹诽,一边想着等会儿买点儿苦瓜、莴苣什么的给老头子整顿清肝败火的菜吃吃。

从菜场出来正闲逛着呢,身后一声高喊:“抓小偷!”还不待钱尔白反应,一个人就狂奔过去,似是嫌钱尔白挡路,还狠狠地推了他一把。钱尔白没防备,被推了一个趔趄,人倒是没摔倒,捧着的一盒子鸡蛋掉到地上全摔了个稀巴烂。

本来好好走着路,却遭这无妄之灾,钱尔白顿时怒从胸中起,拔腿便朝着前边那人追了上去,一边追一边从塑料袋里掏出土豆去砸,嘴里恨恨地骂:“我让你推我,你给我站住,赔我鸡蛋!”

钱尔白准头相当不错,扔出去的土豆跟长了眼睛似的,颗颗落在对方脑袋上,小偷让这当头一击又一击给砸得两眼发懵,脚底下不由地就拌了蒜,“哎呦”一声扑倒在地。

一个路过的热心群众出手帮忙摁住了地上企图爬起来的小偷,钱尔白快跑两步上前,揪起小偷的衣领要他赔鸡蛋钱,余光瞥见滚落一地,有的已经摔成几瓣的土豆们,他又加上了土豆钱。

小偷挣扎着骂骂咧咧:“赔什么钱?你谁啊?我跟你说,你赶紧给我撒开,不然小心我要你好看!”

刚才喊“抓小偷”的那个人也气喘吁吁地追了过来,是个穿着西装短裙的长腿美女,手里领着双高跟凉鞋,见小偷态度嚣张,也不顾手里拎着东西,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小偷叫凉鞋扣在脸上刮了一道,“啊——”地发出一声惨叫,看着女生的眼神带着愤恨和畏惧。

钱尔白也被女生的动作吓了一跳,这小姐姐脾气也太冲了,二话不说就动手,刚才要不是他躲得快,险些被误伤到。

男人脸上挂了彩,神色难看,狠狠地瞪着女生骂道:“你是不是有病?有病就去吃药,别在这儿疯狗似的乱咬人!”

女生闻言火冒三丈,也不吱声,扬手便是一通暴力输出。本来钱尔白还拽着男人的衣领,见这无差别攻击的场面赶紧松手跳到一边去了。围观的群众也默契地后退了几步,没人敢去拉架,都怕被伤及无辜。

男人起先抱着头躲,嘴里喊着“差不多了,别过分啊”,女人根本不听,连砸带踹,专往头上脸上以及下三路招呼,到最后男人也被打出了真火,怒吼一句“你再打我就不客气了啊”便开始还手,两人你揪我头发,我戳你眼睛,摔倒了还在地上滚着打,活像是对方是自己的死敌。

看热闹的越来越多,一个个站在原地舍不得走,甚至还有掏出手机录像的。总算是有好心人报了警,一声警笛呼啸,附近的巡逻队骑着摩托车最先赶了过来。

警察迅速行动,疏散人群,分开揪斗的两名当事人,询问缘由。但两名当事人情绪仍旧很激动,尤其是男人,不顾额头脸颊还在流血,绕过警察同志就要跟女生再较量较量,被控制住之后还两眼斗鸡似的追着女生,似乎还想找机会报仇。女生倒是没再做什么过激的行为,只是面对警察同志的询问仍旧一言不发,让她把鞋穿上也仿佛没听见,光着脚站在地上,脚背脚踝上净是血道子,应该是打架时候被男人挠的。

警察同志没办法,只得呼叫支援,等车间隙询问目击者案发经过。

大多人是中途过来的,那时候两人已经打得难舍难分了,就算有录像,一时也说不清怎么回事,少部分见着了前半程,但只知道是一个少年在追这个男人,男人被抓住后那个女人就跑过来了,然后就打起来了。至于为什么打这个男人,女人没说,便没人知道。

警察便又去找那个追人的少年。

少年穿着身运动衣,一胳膊上挂着个塑料袋,这会儿正弯腰从地上捡起个土豆拍拍装进袋子里。似是感觉到有人在看他,少年抬起头望过来。

四目相对,两人同时一怔。

钱尔白:是他!

小夏警官:又是他!

一个想着这么巧又见面了,另一个想着怎么哪有麻烦哪就有你,一时两人表情喜忧各一。

一会儿,专车到了,两个当事人分左右被塞进后排,为了防止他们再打起来,两人都给拿尼龙扎带捆住了手,中间还坐了个警察叔叔。这下两人是碰不着也看不着,一路消停地到了警局。

钱尔白是乘小夏警官的小摩托过来的,下了车,看着熟悉的警局大门,他叹一口气,老气横秋地来了一句:“命运弄人啊。”

小夏警官心觉好笑,不过想到这小孩总是容易麻烦缠身的特质又不禁感到忧心。

像这种当街打架引起围观扰乱公共秩序,但又没有造成严重社会危害或公共财产损失的案件,警方一般是以调解为主,情节恶劣者适当给予惩罚,不过在此之前必须要先搞清楚事件原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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