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来,周朔不常跟顾清渠发短信,显得刻意,只在过年过节发一条问候信息,顾清渠每次都回,回复很快。
顾清渠先开口的,“周朔,你……”
“我没事,”周朔松开了顾清渠的手腕,“爷爷在等你。”
“好。”
顾清渠的手搭在门把手上,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该用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去看周国盛,他害怕了,不敢进去。
周朔很了解顾清渠,他轻轻拍了拍顾清渠的腰,在他耳边说:“没关系,别紧张,我在外面。”
周芝芝听见动静,赶紧过来开门。
“清渠哥,”周芝芝看见顾清渠,忍着没哭出来,“爷爷一直叫你的名字。”
顾清渠说:“嗯,我来了。”
只有顾清渠一个人进去了,他忘了关门,周朔就在外面把门带上了,没关实,留了一条缝,但他没留在原地听里面人的对话,带着周芝芝走远了一点。
顾清渠走入病房,他看见周国盛很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如果没有那些监护仪器,倒像是睡着了。
“周叔。”顾清渠轻轻喊了一声。
周国盛耳朵一动,他睁开眼,头往左偏了偏,循声找过去,“清渠来了?”
“我来了。”顾清渠回。
周国盛睡了两天两夜,他的身体被灌下去很多药,这会儿突然来了精神,他冲顾清渠招招手,“清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顾清渠走过去,他搬开床边的椅子,微微弯腰下蹲,“您说,我听着。”
“我这些年……特别想你。”
周国盛说话时的舌头是卷的,听不太明白,顾清渠缓了很久才点点头。
“但是我没脸跟你说……”
顾清渠百感交集,“周叔,你言重了。”
周国盛摇头,他气上不来,生命监护器滴滴响了两声:“我昨天又梦见你爸了,这回他真是来带我走的。清渠,我时间不多了,就不跟你嘘寒问暖了。”
顾清渠说好。
“老弄堂的房子拆了,挺大一笔拆迁款,我分成了五份,有一份留给你,我走以后,律师会过来,你到时候就听他说。”
这么一句话,周国盛停停顿顿说了两分钟才完整。
等顾清渠听懂,他神色一变,“周叔,我不要钱!”
“这钱已经是你的了,你拿到手后爱怎么用随你自己支配,”周国盛哼了一声,“你现在别跟我这儿扯什么要不要的,浪费我时间嘛。”
顾清渠只能闭口不言——
啧,周老二非弄死他不可。
周国盛临到死还在操心,他往病房门口看了看,看见虚掩的门,知道周朔在外面。周国盛心里还是难受,他得把这份揪心带进棺材。
“清渠,”周国盛问:“这次又是一个人回来的?”
顾清渠一愣,说是。
“怎么……不找个人啊?”
“太忙,”顾清渠回答:“没时间考虑这个。”
周国盛说:“唉,周朔也这么跟我说。”
顾清渠:“……”
这该怎么回。
周国盛掐着手指,铆足劲后松了口气,他的精神又开始涣散了,他盯着天花板喃喃自语——
清渠,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同意你们吗?我看见了你爸爸和袁桥的下场,我害怕!
清渠,我是不是把你们都耽误了。
可是我就是放不下心啊。
我错了,你跟周朔也说一声,爷爷错了。
我还得下去给你爸和袁桥道歉。
唉,死了也不消停,忙啊。
“周叔……”顾清渠哽咽着说不出话。
周国盛的生命监护仪发出急促警报,顾清渠来不及擦干眼泪,他慌不择路地往外跑,他想喊人,可叫出口的却全是周朔的名字。
“周朔!”
顾清渠的大脑一团乱麻,周朔先冲进来的,他抱着顾清渠安抚,一声声唤着顾清渠的名字。
“清渠,清渠!”
顾清渠耳边轰鸣,直到医生们也跑了进来,直到他们宣布周国盛的死亡,顾清渠才慢慢恢复神志,他看了周朔一眼,又轻轻推了周朔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