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荒而逃,谁不是呢。尤其顾清渠问他为什么对此段路程如此熟悉时,周朔差一点当场丢盔弃甲。
为什么?因为常来——过来追忆往昔,过来肖想未来。
周朔并不知道顾清渠已经把这里卖了。
顾清渠的合同签得很顺利,买主夫妻看中这里是学区房,什么价格都接受,顾清渠和善,没有狮子大开口,就按市场价来。一场挺正式的买卖,半个小时就结束了。
中介激动得差点喊顾清渠叫爹,他在茶馆门口热情似火,不放顾清渠走,硬是要请他去吃顿饭。
正在顾清渠苦不堪言之际,车鸣声从远处传过来,毫不客气地打断中介的单方面寒暄。周朔打开车窗,他瞟了中介一眼,不把人当回事,看着顾清渠问:“清渠,事情谈好了吗?”
“好了。”
“上车吧。”
顾清渠如蒙大赦,他说好,回头又对中介说了声不好意思,立刻上了周朔的车。
他心里又酸又软,没想到周朔还留着。
可周朔却没这么好糊弄了,开口就问,“清渠,那谁啊?”
顾清渠没想那么多,“中介。”
周朔不动声色地蹙眉,很快又放松,他切入主体直接问:“中介,什么中介?”
“房屋中介。”
此时周朔开车刚好路过顾清渠的旧公寓,车轮溅起一地水花,他心跳加速,不确定顾清渠是什么意思,“在这儿找房屋中介,你要买房子吗?”
“不是,我要卖房子。”
周朔猛地刹车,他不可思议地看向顾清渠。
“你在这儿还有别的房子?”
顾清渠看着周朔的表情,突然意识到什么,他有点慌,不敢说实话了。
“我……”
“顾清渠,我还真是没想到啊。”
顾清渠被周朔的失望透顶扎疼了心,他没想到周朔还惦记着这里。回忆太多盛不下,可顾清渠从来没想过把他们毁了。
“周朔,你经常过来吗?”
周朔不否认,他没钥匙,进不去,心里不痛快的时候来这里一趟,看一眼就走,跟参禅似的,比大悲咒管用。
“老房子拆了,你把这儿也卖了,念想这种东西,还真是说没就没啊。”周朔说得悲凉。
顾清渠被周朔拿捏了,他此话一出,顾清渠立刻后悔——能撕合同吗?好像晚了。
“周朔,对不起,”顾清渠轻声细语地说:“是我考虑不周。”
周朔微微睁了睁眼睛,他有点诧异,心里百感交集。
顾清渠斟酌片刻,他郑重开口,是跟周朔在好好解释的。
“前些年我在国外,半夜三更突然接到陌生电话,说是物业,我以为是诈骗电话就挂了,可对方不依不饶,又打了三四个过来,我只能接。”
周朔安安静静地听着。
老公寓成立了新物业,首先就是催缴物业费,之后一些鸡毛蒜皮的事都要打电话征求业主意见,尤其那些常年不回来的业主,说是怕伺候不好引人投诉。顾清渠挺好说话的,也嫌这些人烦。后来顾清渠回了国,这里又因为车位规划,住在老公寓的人一半同意一半不同意,整整搞了大半年,顾清渠彻底受不了了,直接挂了中介卖,没想到行情这么好,看房的人络绎不绝,最终敲定也没花多长时间,反正比那些墨迹的中介干脆。
顾清渠说完了,等着周朔给反应。
周朔的反应不大,拧着眉毛没松开,“你想卖,怎么不卖给我啊。”
这说的都是气话,顾清渠不好回答,开玩笑地说了一句:“我联系不上你啊。”
周朔哼了一声,被噎回来了,他不能再往下说,怕露馅。
“你回哪儿?”周朔生硬的换了话题。
顾清渠说回酒店,把酒店名字告诉了周朔。
周朔一路默不作声,他把顾清渠送到酒店门口,天已经黑了。
顾清渠解安全带,解开了,暂时不动,没下车的意思。车内气氛怪异,顾清渠感觉自己没有把周朔哄好。
两个人都在小心翼翼地试探,怕越界了,也怕推开的距离太大,抓不到人。
顾清渠问:“周朔,有空吗?一起吃顿饭。”
“现在没空。”
顾清渠一怔。
周朔抿着唇,似乎还在赌气,“今天跟人约好了,晚上有饭局,改天吧——你要是不走,改天也有机会。”
顾清渠挺无奈的,他点点头,说好。
酒店门口不能停车太久,有人来催了。顾清渠推门而出,说再见,周朔也回了再见。然而这次的再见跟以往两次的离别不太一样了。
推拉下的纠缠,两条看不见的细线在经年累月下又绕在了一起,难舍难分。如今只不过蒙着一层雾,谁也不敢太激进。
顾清渠一晚上没睡,再加上这一天下来心力交瘁。房间的空调修好了,他到头就睡着,睡了一天一夜,到第二天晚上,被电话铃响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