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慎重考虑之后, 内心的想法增多, 顾忌越多, 他就越是不敢乱说话。
他怕母亲不同意,怕母亲对自己失望,怕母亲好不容易稳定下来不需要吃药的身体突然又被破坏。
从某些方面来说, 自己真的太莽撞了, 很多时间他都不会去考虑太多。
他放在身后的双手习惯性地因为紧张而搓着衣角, 而后张口试图解释些什么,“妈,我……”
“你想说你们在交往?”
魏芷兰说完这句话便见夏怀雁的脸瞬间惨白。
她回过身率先进了屋里,才朝夏怀雁招了招手,“外头热,进来再说吧。" 夏怀雁跟在母亲身后,他现在脑袋一片空白。
魏芷兰找了张凳子坐下,让他也坐。
夏怀雁依言坐下,还是没有先开口。
“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夏怀雁听见母亲问这个,他的心头便跟着紧了紧。
他想到母亲会问自己一些问题,没想到母亲一上来就先给自己抛了个炸弹。
要是实话实说的话,必定要牵扯出自己和夏家的那些事儿,那些事儿是夏怀雁暂时最最不想提起的,也暂时最最不想在母亲面前提起的。
“季先生是……小时候那个经常玩在一起的哥哥,小茉莉还在的时候……”
“前段时间因为有些事情,我们相遇了,发生了很多事情,我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
夏怀雁见魏芷兰的神色明显地愣了几秒,他就知道,就算这么委婉地提起过去的日子,只要母亲想起那些暗无天日的过去,依旧还是不能接受。
夏怀雁握紧了拳头,等待母亲说出口的下一句话。
“季先生是一个很不错的人呢,能看出来他对雁雁很好,光是帮着雁雁找到我照顾我这一点,就很少有人能做到了。”
夏怀雁低着头,没想到母亲会说这个。
他缓缓抬起头来,见母亲微微扬着唇,神色温柔地看着自己,“我只要看着雁雁幸福就好了,不管那个人是谁,是男是女,我都不会反对。”
“反倒是觉得雁雁长大了呢,记忆里的雁雁明明还是个小孩子,却已经一下长这么大了。”
母亲这么快就能接受自己同季青也的恋爱,是夏怀雁或许没有想到的结果。
也或许自己昨天猜的没有错,母亲她昨天就已经知道了,所以昨天起对季青也的态度才有所改变。
至于自己的猜想对不对,夏怀雁已经不想去验证了。
“妈……谢谢。”
“以后有事情不要瞒着妈妈,我虽然这么多年没有陪在你身边,但你在想什么,不夸张地讲,我其实都知道。”
魏芷兰看着他,问,“是不是我今天不说,这件事你就打算瞒着一辈子?”
“不是的,我本来打算过一阵子再和您说的。”
“没关系,雁雁长大了,确实该有自己的秘密了。”
魏芷兰笑,笑容温柔,却带着些无奈和苦涩,微微阖下的双眸眼角也带上了几丝岁月的痕迹。
那些皱纹就像深刻的疤痕,无论时间过去多久,都永远抚不平。
“你在遇到他之前,过得还好吗?”她顿了顿,“对不起,当年没有好好保护雁雁,选择过了错误人生的是我……可后果却要雁雁跟我一起承担。”
夏怀雁因为母亲这一刻的笑,在此刻仿若被一双无形的压抑的手狠狠攥住了心。
他上前抱住了母亲,一如当年她这样抱着自己。
“妈,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别这么说。”
那些本来不知应该在何时才能说出口的话,似乎此刻借着机会全都能和盘托出了。
在夏家那些年的事情,夏怀雁没有说太多,怕母亲知道其中细节会难过伤心,但他也不想在母亲面前美化夏席诚些什么。
只说被带回夏家后做了给夏攀星捐了骨髓,夏席诚给了吃穿,也让上学。
“后来公司的经营不善,夏家找季先生帮忙,先生没有同意。”
夏怀雁到现在其实也不太明白其中的过程,就捡着自己知道的情况和母亲做了简单的说明,“过了段时间,夏家就被宣告破产了。”
夏怀雁没说自己在夏家破产之后去找过夏席诚一次,他不想对母亲说夏席诚现在或许过得有多惨。
就算母亲知道了,她也并不会感到快乐。
反而多听到那人的名字一次,母亲的痛苦就会多添一分。
在听完夏怀雁删删减减的过去,魏芷兰还是陷入了良久的沉思。
那天下午,她都没有再怎么说话。
夏怀雁看见她偷偷吃着昨天才好像要断掉的缓解精神的药物,又觉心慌。
吃完药的傍晚魏芷兰搬了一张长凳坐在院子里,看着眼皮底下的小溪流自由律动,发起呆来。
夏怀雁怕母亲会做出什么事情,一个下午都站在门口看着她,眼皮都不敢眨。
等太阳完全落山,天完全黑下来,才看见母亲搬着凳子准备回来。
夏怀雁还想着怎样才能逗对方开心,转过身来的魏芷兰却一改下午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