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念这边有我。”裴清昼说。
谈小凡把挖一半的冰淇凌放到茶几上,其实他心里想的是,我要是走了,那您怎么办。
僵持不下,裴清昼仍固执的板着脸。
谈小凡扭过头,竟十分突然的开口问道:”您不是说我帮过您,我帮过您什么?“
失忆之初,谈小凡不记得裴清昼,裴清昼就让小念告诉他,自己只是受过他帮助的人。
裴清昼犹豫了一下才重新开口,他语气极为平静的说:“几年前,我不想活下去,是你让我活到现在。”
自从谈小凡生病后,他们还没闹过矛盾,这晚谈小凡不理裴清昼,独自先回房间休息。
裴家再大也装不下一双怨偶,裴清昼叉着腰在客厅走了两圈,转身出了门。
这座城市里还有一处他们的家,但自打谈小凡出事,裴清昼已经许久未曾到过这里。
顶楼的两居室,裴清昼进门后还是直奔次卧琴房。
琴房靠墙有面书架,裴清昼从里面取下个墨蓝色硬皮本子,他伏在钢琴上往本子里写东西。
裴清昼的字很漂亮,他只写他心里的故事。
六年前,十月十二日,我记得很清楚,天气凉下来之后,澄华约我到蓝洲吃饭。
在此之前,我已经许久未去过蓝洲,澄华走在前面与我说,坐在钢琴前面那个的男孩对我口味。
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澄华会这么讲,那时我在身边留下很多人,他们各不相同,但没一个是我喜欢的。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谈小凡。
他穿着洗得很干净的白衬衫,骨架瘦小得像个还没成年的半大孩子。
我看他时,他没看我,他不是乍看很惊艳的长相,但我看了却觉得很合眼缘。
最开始是我叫来餐厅经理过问谈小凡身世,才有的后来经理把谈小凡推进我的包厢。
可能是因为那时候他年纪还太小,他管谁都叫哥,他在包厢里见到我。
那是我第二次见到他,他一进来就磕磕巴巴管我叫哥。
我能猜到餐厅经理和他讲过什么,但他对我说不,我还是挺开心的,挺开心他拒绝我。
我是个坏人,接近我的人总归遇不到好事。
年底工作会更忙一些,十二月二十三日,圣诞前两天,我和青山置业的董事长在蓝洲吃饭。
我第三次见到谈小凡。
晚上九点钟,雪特别大,谈小凡还是穿着那件白衬衫,他就站在我车前。
天那么冷,他穿很少,我想他是在博我同情,但事实上,我也的确同情他。
他遇到的困难对我来说只是举手之劳,我答应他,后来还把他带回来了我那时的住所。
身边人再多,我也从未带人回来过,本质上我从内心抵触任何人的接近。
我把谈小凡拐回家,最初只是一时兴起想逗他玩玩。
他和我说他会履行承诺,可那晚我没碰他,我只留他给我打扫房间。
后来的后来,我们还是做了,在我去为母亲祭扫回来之后。
我生病醉酒,但我格外清醒,是他勾引我,他说他会陪我找到幸福。
对一个求死之人,他怎么敢许这样的承诺。
他是第一次,我们做的时候,他始终红着眼眶。
他什么也不懂,我很少会迁就,我让他咬我肩膀,他不敢咬,他只会用湿漉漉的眼睛凝望我。
从那时起,谈小凡开始跟在我身边。
我知道他过得并不好,但他从不向我诉苦,除去我主动施于援手,他从不向我索取。
他过得辛苦,没遇到我前应该更是不易,我问他是否觉得累。
他从来都会笑着对我说,他现在很幸福,他知足了。
看到他说幸福,我总是迷茫。
我已经记不清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我不想再继续活下去。
大概是在比那时还要早些的时候。
我扳倒了裴家与我为敌的所有人,我为母亲报仇雪恨,我让坏人生不如死。
然后,等做完这一切,我自己再来结果我自己。
但在我了断之前,我遇到了谈小凡,他总对我说,他说以后一天会比一天好。
谎话说久,会成真。
只有和他在一起时,我才不那么想死,甚至有时我还会想活着,我想和他一起活着。
一起去看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