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命令发出去半晌没人响应，秦岭南扶了扶眼镜，朝窗户的方向看了一眼，玻璃宽阔而明亮，并不见遮光帘。他跃下讲台，快步走到靠窗的角落看黑板。被折射光线照的锃亮的黑板模糊一片，哪儿还能看清楚一个粉笔字？
“看不见的同学往中间挤挤！”秦岭南回到讲台，合上课本道：“力学部分的课程到此结束。剩下的时间，咱们初步学习一下光的反射和折射！不用翻书了，光学是下学期的课程！今天这个天气适合讲光学了，跳一下课！”
话音刚落，听见敲门声，没等应声，教务处主任刘建华已经走了进来。
“老秦，打扰你两分钟！”刘主任说着，朝门外招了招手。
教室门外那个瘦瘦高高、面色憔悴、衣着破旧、浑身狼藉的女生垂头丧气地进了教室。她短发凌乱、灰色体恤衫被汗渍浸地面目全非、脏兮兮的牛仔裤角已经磨成了毛边，更惊人的是脚上那双看不清颜色的帆布鞋——鞋子四周沾满水泥和石灰，脚底的水泥比鞋面宽了足有一公分，与其说那是一双鞋，不如说是两只大鸭掌。
见她这副模样，整间教室的人都吃惊起来。没一会儿，从教室中间传来一声混杂着惊奇与嫌弃的“呀——”。教室里的少年各个校服整齐、面庞干净、青春洋溢，比在他们面前，这位新来的女生全然就是丐帮在逃人员，哪里能看出半分学生样？
秦岭南看见她，不自觉地愣了一下，以为刘主任又要给班里塞人，赶紧阻拦：“老刘，不敢再加人了，真坐不下了！”他任班主任的高一（1）班是这一级的实验班，今年实际只录取 40 人，开学这一周，陆陆续续有教育局和校领导的“关系户”被安插进来，到现在已经整整挤了 53 人。这些插班进来的同学大都成绩平庸，能不能跟上实验班的节奏尚在其次，光是落实座位都成问题。为了安插他们，只能使劲给本就不算宽阔的教室塞桌椅，本来 4 列 5 行的桌椅，生生挤到了 5 列 6 行，过道狭窄紧迫，孩子们进出座位都得挤来挤去。创建实验班的初衷是因材施教，重点加强对尖子生的培养，如今没完没了地把本该属于平行班的同学硬塞进来，实验班的意义何在？
刘主任看秦老师急眼了，狡猾地笑笑，走上讲台对他伏耳，道：“分进你们班的郑多瑜同学也不要？”
秦老师又是一愣，侧过脸来，诧异地打量了郑多瑜一会儿，又疑惑地看向刘主任，小声问：“她——来咱们学校了？”
郑多瑜中考成绩名列全区第 7 全市第 16，多的是名校给她送橄榄枝。这几年，不少中学为了争夺生源，给的奖学金和优惠条件高得让安潼中学望尘莫及。
好在安潼中学一直是全省排名靠前的重点学校，高考升学率素来独秀一枝，家长们挤破头都想把孩子往这里送。社会上流传着“一脚进安潼，保底 211”的口号，意思是只要踏进安潼中学的大门，日后起码也能考进一所 211 大学。因为江湖地位突出，家长们选择性屏蔽了安潼中学的一切缺点，比如：地处远郊，周遭环境一塌糊涂；实施寄宿制，宿舍条件却一言难尽；教学设施陈旧，实验室更是没有办法跟其他新建学校相提并论……这所学校被老师们称作“本市教育系统的贫困户”，奖学金名额和数额更是可以忽略不计。也因此，每年都会有尖子生选择弃它而去。招生处虽然心痛不已，却也无计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