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着死亡。
21
那个夏天过去之后,唐月初出国了。
姜珏进了公司。
周柚也考上了大学。
所有人都在往前走。
只有我,被留在了满目疮痍的十八岁。
我闻到自己身上腐烂的味道,从那晚之后愈演愈烈。
周柚开学那天,我送她走了。
她在机场红着眼眶,却不掉眼泪。
她把我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喊我名字。
最后她凑在我耳边小声说。
「眠眠。」
「要是撑不下去,就算了。」
其实她都知道。
她知道我身体上刻下的每一道疤。
她知道我日复一日地在泥潭中挣扎。
她知道我情绪崩塌的每个瞬间,只能用自毁来减轻痛苦。
我回抱住她。
22
周柚走后,我好像恢复了正常,但是每一天,都是煎熬。
我再也没有去和姜珏争吵的力气了。
每一天光是活着,就用尽了力气。
暴饮暴食,不规律作息,不爱护自己的身体。
患上胃癌的时候,我是高兴的。
因为我——
终于可以去死了。
23
我早就决定好了离开的日子。
是妈妈忌日。
也是我的生日。
但是二十多年,我只过过两次生日。
都是周柚陪我过的。
其实姜珏不知道。
我也很羡慕别人有妈妈。
我也羡慕那些女孩子能被妈妈抱在怀里,
扎着漂亮的小辫。
我比任何人都更痛恨自己。
这天到来的时候,其实是个很平常的日子。
我的腹痛还是一如既往。
早上起来时吃了两个包子,又马上吐出来。
然后我缩在沙发上,一张一张去翻我相册里的照片,然后一张一张删掉。
删完最后一张,我起身,走向阳台。
客厅里却忽然传来巨大的声响。
老式小区的门经不起一点动静。
熟悉的身影跌跌撞撞地闯入我的视线。
我的哥哥。
十几天不见,面目憔悴到像是老了好几岁。
我猜是周柚告诉他了。
毕竟这个地方,我也只和周柚提过一次。
男人衣衫不整,喘着粗气,一向挺直的脊背佝偻下来。
他望向我的眼神破碎。
我头一次见我高高在上、冷漠无情的哥哥,红着眼眶,低三下四地求我。
「我错了。」
「眠眠。」
「是哥哥错了——」
他的道歉迟来了十几年。
可我踩在栏杆上,只是看着他,无动于衷。
一米八几的大男人泣不成声。
我穿着一条裙子。
白色的,干干净净的。
是那天在商场买的。
将我身上所有丑陋的疤痕都暴露在他眼前。
不是纹身。
是每一次在噩梦与现实中挣扎留下的痕迹。
是我对自己最深切的憎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