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了多少?陈总记账了么?回头让人发我,我三倍还你。”
陈故面无表情:“够么?不够可以再谈再加,说好了我们就签合同,以后你再也不用喊我,有事找你养子去。”
“还有,这里不是我的家,不要用「回来」这种字眼。”
大概是没有想过陈故会说出这样的话,陈鸿禹张大了嘴,说不出一个字来。
陈故的嘴有多能说,江眠体会过太多次,但陈鸿禹还是第一次感受,而且陈故对江眠和对陈鸿禹的态度完全不同。
江眠一个律师都能在他面前哑口无言,更何况是陈鸿禹?
这么多年来,陈故对他几乎都是沉默或者冷漠,要么就是几句嘲讽,这样的狠话还是第一次……
陈鸿禹有点懵。
在怔愣过后,陈鸿禹又嘀咕了句:“什么态度啊?我是你爹,念叨你几句而已,至于这样吗?”
话是这样说的,但他的语气已经软下来了。
陈故望着他躺在病床上这样子,也懒得说什么,这些天为这破公司他睡眠时间缩短得厉害,没什么精力吵。只喊了护工进来帮陈鸿禹升床,然后让陈鸿禹签字。
陈鸿禹仔细看了下合同后,签好字,又说:“反正这回这样了,你也二十了,你干脆就势坐上这个位置好了。”
陈故只道:“等医生说你脑袋没问题了我就走。”
陈鸿禹又不是什么傻子,当然听得懂这句话的意思,他有点恼:“你还没玩够?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早就穿上西装坐在酒局上谈生意了!你到底要玩到什么时候?”
陈故没什么感情地看了他一眼。
陈鸿禹以为他又要出言讥讽自己,但没想到陈故只是从他手里拿走了合同,然后一言不发地走了。
刚好在这个时候进来的助理感受到了他俩剑拔弩张的气氛,第一时间没敢说话。
尤其——
助理身后就跟着塔克洛。
塔克洛虽然没听见他们刚刚聊什么了,但也能猜到,所以他语气温和地对陈故用当地的语言说了句:“小陈先生,先生也是为你好。”
陈故压根没看他一眼,径直离开。
留下病房三个人沉默。
最终还是助理硬着头皮问:“先生,您跟小陈先生又吵架了?”
陈鸿禹一听就来火:“塔克洛都知道我是为他好!他却跟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一样!我让他玩了这么多年!他也该回家了吧!?”
助理头疼,小心地说了句:“先生,您有没有想过,您真的不该说小陈先生是「玩」?”
陈鸿禹:“他那不是玩是什么?这么大一个产业他不想着继承,就爱他那破画,画画有什么好?多少画家饿死在桥洞底下?!他要不是我陈鸿禹的儿子,他一幅画卖得出这么多钱吗?!”
助理沉默。
他很想跟陈鸿禹说,陈故第一幅画是在署名的情况下卖出去的,那时候没有人知道sleep就是陈故,是陈鸿禹的儿子陈故。
而且之后也有很多出版社亦或者工作室想跟陈故签长期合同,那些合同还是允许陈故接外单的,年薪虽然比不得他们这些资本高,但对于寻常人家来说,也是天文数字了。
但是他也清楚。
对于年薪几千几百亿的陈鸿禹而言,一年赚个几千万、几亿真的算不了什么。
陈鸿禹从小就没有什么目标和梦想,就喜欢钱,所以他不会明白像陈故这样拥有喜欢的事物,并且能够在喜欢的领域里拥有成绩、还能养活自己,对于陈故而言就足够了。
——
陈故从医院出来后,也不知道自己是抽了什么风,去了陈鸿禹住的地方一趟。
密码还没改,这点让陈故站在门口伫立了会儿。
他有多久没有来这了?
自从十六岁生日那天,看着陈鸿禹带了个只比他大四岁的大学生回家,要他喊她妈妈,他第二天就去卖了陈鸿禹几个藏品搬出去后,就再也没踏入过这里一步。
陈鸿禹从小就是少爷,被捧着长大的,陈家扎根在国外,但国籍一直没改。
他很会享受,独栋别墅不仅有室内外泳池,还有庭院,这个房子,还是这样繁华到令人惊叹,也空荡到让人恐惧。
陈故只踏进了玄关,就没有再进去一步了。
因为他看见摆在玄关里的照片。
那张照片在这儿挂了很久很久,是年轻的陈鸿禹抱着他,那时候他才多大?
五六岁吧,反正小小的一个,望着镜头不太开心的样子,但陈鸿禹看着他却满脸笑意。
陈故关上了门,没有回公司,而是在车里静坐了会儿。
正好江眠的消息进来:“下课了,你从医院出来了吗?”
陈故看了很久江眠这两个字,忽然想到什么,动手改了个备注。
【我家的:?已读不回?】
望着这三个字给自己发消息,陈故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才消散。
他勾唇,直接给江眠拨了个视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