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来一直没变。
“谢谢。”
苏亭之依旧在笑, 端起面条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江倾就坐在他身旁, 静默的看着他。
事情终究会随着时间推移而变化。苏亭之三十五,哦不对, 今年已经三十六。
哪怕他穿着一丝不苟,扣子也严谨的系到了最上,江倾也能一眼看穿他临时粉饰的精致。
看来这些日子他过得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样云淡风轻。
持久的静默后, 苏亭之放下碗, 夹了块肉放在旁边的空碗里:“陪我一起吃。”
江倾没动。
“没乱放东西。”苏亭之继续说, “我不至于那么无聊。”
江倾看了他一眼, 吃完了这块肉:“谢谢。”
苏亭之也没再继续说, 沉默的吃完了这顿饭。
放下筷子后, 苏亭之便道:“能再吃一次你做的饭, 来这一次也不亏了。”
江倾直视着他,一如曾经的目光,但又有些不一样。
片刻后,他才点燃了一根烟,不紧不慢的吸了一口:“是么?”
苏亭之和任何人都不一样,他出现的很早,早在他脆弱的时候就一直在他身旁,早到他足够去信任对方,信任到依赖的程度。
江倾以为再见面时他会动容,会产生破绽,让人有机可乘。
可他并没有。
他们隔得近,烟雾散了苏亭之一脸,他有片刻的皱眉,但很快又恢复了笑意:“小倾,你以前可从不在我面前抽烟。”
苏亭之是医生,有强烈的洁癖,讨厌身处于烟雾围绕的环境,讨厌衣服沾染上烟味,所以在江倾第一次抽烟的时候就严厉的苛责了他,之后他便再没有在他面前抽过烟。
江倾轻弹食指:“今时不同往日了,小舅。”
苏亭之笑了声,走到窗边打开了窗。
等烟味散了些,他才道:“我准备去自首了,思来想去,自首前唯一值得见的人就只有你。”
江倾抬眼,听苏亭之继续道:“我身边没有牵挂的人,对你……至少曾经,还不错。”
“在调查贺知渡身世之前么?”江倾反问。
苏亭之也抬眼看向他。
“苏锦死后的很多年里,你都一直尽职尽责的扮演好舅舅这个角色,演到自己都入了戏,忘记了谁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么?”江倾掐灭了烟,慢慢道,“后来贺知渡出现在了我身边,你刚开始很支持,直到你调查发现他是那起案子受害人的儿子,你才开始行动。”
“你比你妈要聪明太多。”苏亭之笑着,眼神里还有些不加掩饰的赞赏,“我一直深知养狼为患的道理,可却舍不得动你。你也确实没令我失望,能把我逼到今天这境地。”
江倾也笑了声。
“你确实成长了太多。”苏亭之继续说,“现在的你和小时候完全不一样了,你记得吗,你小时候……”
“贺知渡在哪?”
江倾打断了他。
苏亭之沉默了片刻,又继续笑道:“我应该有教过你,打断别人说话很不礼貌,尤其是在有求于人的时候,你更要遵守规则。”
“贺知渡在哪?”江倾继续问道。
苏亭之脸色未变,干脆没再要求这个,而是轻笑了一声,低声道:“他死了。”
“贺知渡他死了,大概在几个月前,他只身独立的找到了我,拿着你做幌子,想要获取我的信任,染上了毒。你知道沾上毒的人发作起来是什么样子吗?脸色苍白消瘦,四肢也无法受控,爬在地上求人。”
“就像条狗。”
苏亭之很平静,平静到几乎称得上是温柔,说话的语气和平时半分没差,总是带着笑眼,像是在陈述一件稀疏平常的小事,可说的内容却让人胆寒。
窗户依旧开着,屋内的暖气被冲散了些,江倾觉得有些冷。他看向窗外低沉的乌云,心想马上要变天了。
“是吗?”江倾反问,缓慢的闭上眼睛,再次睁眼时眼神又清明一片,“那滚吧。”
苏亭之看向他,试图从他眼里找出些牵动来,片刻后才接话:“小倾,冷漠这点倒是学了你妈的十成十。”
江倾直言不讳:“对我来说,你现在存在的意义也仅限于此了。”
桌上的电话铃打断了这段并不和谐的谈话。
苏亭之看了眼手机,整理了下衣领,从桌上站了起来:“我想大概也不需要我多走了。”
话落片刻,门便被人从外面打开,陶修寒带着几个穿便服的警察闯了进来。
拿着□□,瞬间便挤满了整个房间。
苏亭之站在中间,表情丝毫不意外,还笑着让人放松,称得上是游刃有余。
过了这么多年,他对自己的结果早就全然接受了。
他被带走后,陶修寒检查了他的手机,对身旁的人交待了几句,人群就做鸟兽散,只留他一人在房间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