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思忖间,江面上的迷蒙突然缓缓淡去,明月的光辉落在江上,照亮一叶竹筏。
竹筏上坐着一个人,头戴斗笠,身形伛偻,手里拿着一根钓鱼竿,要不是朝代不对,傅希言几乎要冲过去看一看他的钓竿上究竟有没有鱼饵。
钓竿微微动了下,那人右掌向上,摊在膝盖上,钓鱼线上的鱼就自觉地从水中跳起来,落在他的掌中。
那是一条巴掌大小的鱼。
那人将鱼钩取下,安抚般地抚了两下鱼,便将它重新送回江中,似乎钓鱼这件事对他而言,只是享受过程,并不在意结果。
段谦小声问:“你在看什么?”
傅希言正要说话,就见那竹筏原地打了个转,原本面朝着他的斗笠人变成背对他而坐,重新将鱼钩丢入水中。
对方既然无意搭理,他便也没有多事,摇头道:“我在想,不知道元瑾他们赢了没有。”
段谦道:“若是结束了,景总管会说的。”
虽然不知道这样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景罗为何要他们在罗市附近等待,不过,景罗的每句话自有用意,他们照做就好。
*
万佛印的梵音出到第四声,“裴雄极”终于力竭而亡,可它也将景罗推向了一个极其危险的境地。高强度战斗导致真元在战斗结束后依旧疯狂运转,灵气、灵魂、真气在疯狂互换。
可即便到了这样危急的时刻,他的发丝丝毫未乱,衣服依旧平整,看向莫翛然的目光充满了战意,仿佛随时都能出手再战一场。
莫翛然与宋旗云联手抵抗师一鸣与裴元瑾。
按照印象中的战力划分,师一鸣应该比莫翛然略强半分,宋旗云比裴元瑾强上一筹,可现实并非如此。
双方竟然打成了平手。
这其中固然有裴元瑾武功特殊、超常发挥的缘故,可归根究底,是莫翛然未出全力。他最强的傀儡术至今为止只出现了一个“裴雄极”,虽然一个傀儡能与半步兵尊纠缠这么久,已经证明其实力,可是,他不可能只有一个傀儡。
师一鸣看似仙风道骨,如果让傅希言按照形象划分,大概会将他列入法师的行列,可真动起手来,他不要命的打法,却比坦克更坦克。
每次宋旗云和莫翛然出杀招,都是他挡在裴元瑾的前面——固然有前辈保护后辈的意思,但更重要的是,他体内的天鉴可以迅速愈合伤口。
莫翛然似乎早就知道天鉴的特殊功效,很快换了一种打法,专门进攻裴元瑾,而宋旗云却一改之前不敢对师父对战的作风,自然而然地顶替了他的位置,漫天的巨锤疾风骤雨般朝着师一鸣袭去。
师一鸣不闪不躲,反身迎上,巨锤化为星光,从天空纷纷落下。
宋旗云却并不气馁。
他很清楚,武神动武是要付出代价的,他不需要真正伤到对方,只要拖延到对方自己身体扛不住,就赢了。
他的思路在理论上是可行的,但是在行动上,还是存在着一些瑕疵。
比如说——
他哪来的自信可以在授业恩师的手底下拖延下去?
就在师一鸣的一掌即将拍中大弟子脑门的那一刻,这充满肃杀之气的长街一头突然传来了一声清脆而突兀的“爹”。
遗世独立的长街瞬间回到人间。
师一鸣留手,宋旗云躲开,都是短短一眨眼的事情。
师落英飞奔而来,
与师一鸣擦肩而过,挡在了莫翛然的面前,倔强地与父亲对视:“你当初同意了我与他的婚事,如今又何苦反口为难?”
裴元瑾一剑劈在莫翛然身上,莫翛然长袖轻弹,将这一剑的剑气轻松弹了回去。那厢虽然进入了父女对峙的情节,可这边依旧打得火热。
师一鸣看着亲女儿,枯瘦的脸似乎越发干瘪了:“他恶贯满盈,罪无可恕。”
师落英说:“他若是死了,我也会死。”
师一鸣垂下目光,似乎不愿意再看那张自己从小看到大的脸,不愿意自己在这个时候心软下来:“人总会死的,若能死得有价值,比窝囊得活着更好。”
师落英看着他,眼睛缓缓落下泪来:“可是女儿喜欢他,想永远和他在一起。”
师一鸣说:“世间的很多白首之约,却因为他的存在,变成了生死离别。”
师落英闭上眼睛:“爹,请恕女儿不孝。”
一轮明月出现在她身上。
不,这不是明月,而是一把明月般的弯刀,她竟也是化身境!它亮相的第一时间,便劈向了自己的父亲!
稍作休整的景罗看着夺路而逃的宋旗云,面色微凝。看眼下这个状况,他显然不能再按照原先的安排,将人留给师一鸣清理门户。
他收起万佛印,身体上方出现了一枚打了数千倍的万佛印幻象!
与之对应的,是宋旗云的五彩巨锤。
*
罗市长街的另一头,傅希言正在一点点地挪向战场。不得不说,好奇心不但会害死猫,也会让人不由自主地让自己陷入危险之境。
可他真的很想知道裴元瑾、景罗他们到底怎么样了。
反正他有地鉴,既然不会死,那小小的作死应该也是在允许范围之内吧?
这样想着,他的脚又悄悄朝前挪了两步。
*
师一鸣面对自己女儿的时候,始终不能像之前对待宋旗云那般下狠心,三对三的局面不免又僵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