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在人间界是骇人听闻之事,与眼前这位冥君而言,却算不了什么大事,听到周弦青带着试探的话,也只是笑道;
“冥界是天道大人亲手创建,本就为判论神魂而存在,重生之魂不知见过多少,道君不必惊讶。”
又道;
“道君前世所种魔心,乃是十二魔君亲种;十二魔君都是魔神亲自点化,传承你身上的自然也是魔神之气,若要彻底荡除神魂魔气,可不是简单断绝生机就能摆脱的。
魔神与天道同源,若要彻底拔除你之魔气,那也要天道神源之气才能涤荡,然而天地六界,早没有留存天道神源之物——唯有四方海域上方,其支撑明珠乃是上古神龙之眼所化,四方海域虽然不算一界,却是连接六界之处,若四方海域覆灭——那可是六界要混乱一片了。
不过莫挽真可不在意这些,正如他心知肚明海域明珠不在海域,而在万万里高空之上,也许穷尽他一生之力也不可能到达的神界,他却仍异想天开,要去摘取明珠,而后便如我所言,在他妄图取走明珠之时,天道与他做了一个交易,他一生既然如此喜欢叫人陷入两难的选择,那就让他赌上无穷修为与轮回之机,来换一次时光倒流,且是不知去向不知时机的倒流——不过,对莫挽真而言,这或许不是两难之事,因他并未做任何纠结思虑,便答应了。”
周弦青:……
这种事情,莫挽真从未和他吐露半分。
且他说的太多,叫周弦青一时之间只觉得头壳昏沉,几欲炸裂,他不得不弯下腰去,一点点慢慢的理解这冥君所说之话——然而每回忆一个字,便叫他心中凝结无穷郁郁之气,却怎么也发泄不出来,只能大口呼气,又在仓皇之间,无意识的开口说;
“若倒流的时机,仍在入魔之后呢?”
冥君道;
“那就不知了,或许他仍愿意,毕竟他并未让天道保证倒流时机在最恰当的时刻。”
周弦青:……
周弦青感到灵台之中泛起一阵阵的激荡与难寻,他瞪眼看着眼前荡起的层层烟雾,与无声之间,只觉得头晕目眩。
冥君低头看着周弦青几乎是跪坐在地面上,灵气涣散,生机微弱,知晓他不能再留在冥界,于是也只能叹出一口气,说道;
“道君,您阳寿未尽,与冥界呆的太久,折损修为,况人间界,还有道君未竟之事,请回罢。”
周弦青一动不动,冥君只得化出一道纸人,将他搀扶起来,又宽慰道;
“道君其实也不必如此伤怀,一切未尝不是没有转机。”
若有转机,又在何处呢。
周弦青轻轻摇头,却也没什么开□□谈的欲望,只是顺从他的意思,要转身离去,只是临行之前,周弦青迟疑片刻,又问:
“你们刚才说,有一名鬼修勾我神魂,又是怎么回事?”
冥君便「啧」了一声,道;
“原来道君听到了啊,这就是更小的事情了,道君若是在意,倒也不妨和你一说。”
冥君看了一眼周弦青恍惚之色,说道;
“前世道君你身亡之后,有鬼修在莫挽真眼下低下拖走你的神魂妄图吞噬——结果嘛,还没走出三步就被套入幻境之中,日日经受得道飞升,却又在飞升极乐之时,瞬间梦醒破灭之痛。这鬼修若要脱离幻境唯有放下修行执念,然而鬼修正是有了执念才会成为鬼修,没了执念自然当场消亡,不舍执念不出幻境,若舍执念当场消亡,这是无解之题,道君也不必管着鬼修之事,他之存在,也好叫不老实的鬼修引以为戒,莫要总是想那些吞噬神魂来提醒修为的歪主意,正经修行才是正道。”
周弦青:……这倒确实是莫挽真能干出来的事情,他想笑一笑,却抬不起嘴角。
最后也只是与冥君草草道谢了事。
冥君便挥了挥手中的拂尘,带起一阵柔风,将周弦青的神魂吹了起来,渐次升高,不可控制便离去了。
眼前之境,又是影影绰绰,渐次模糊,成一片阴暗。
不知多时,耳边响起一阵争吵之声,那声音又好像隔得很远,总觉得有些模糊,但是听到其中谈论的事情时,叫周弦青立刻惊醒了过来。
返璞塔外,老金凉凉的说道;
“我知道外面现在乱翻天了,魔族并起,名门世家都自顾不暇啦。”
那从流光宗而来的少年人却怒气冲冲的瞪了他一眼,说道;
“你知道还不快把大师兄交出来!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人间界生灵涂炭?”
老金没什么所谓的讲;
“风月城又没魔族,况且人间界早已经把风月城除名,那外面怎么样和我们也没什么干系,再来老头我都说了道君在塔里,他不想出来,谁能进去啊。”
少年道;
“你敢骗我!”
老金便哎呀一声,甚是诚恳的说;
“咱们都是一家人,怎么会骗你呢?”
那少年冷哼一声,随手挽了一个剑花,道;
“谁和你们一家人,今日不交出大师兄——就算是死在这里,也要拉你们陪葬!”
“这就没必要了吧,小孩子打打杀杀的多不好,我这么一把老骨头你忍心动手啊——啊!”
老金说着说着那少年就动起手来,叫他颇为狼狈的朝旁边躲去,又气呼呼的指责道;
“你还真的动手你!!不讲道德啊你!”
少年已然调动灵气,加注剑身之上,看着眼前封闭的严严实实的高塔,冷冷说道;
“大师兄都被你们藏起来不见了,我还需要讲道德吗?!你既然说大师兄在这塔内,就让我劈开这塔,看看大师兄到底在不在里面!你再不让开,我便先劈了你,再劈塔!”
那流光宗的弟子说着便要真的朝塔劈去,只是他蓄力之时,却又是一阵轰鸣之声,便见身后那封闭多时的高塔门扉微动,环绕其上的点点灵光随风而散,大门随即完全打开。
便在众人注视之中,周弦青缓缓地从塔中走了出来,又在门口站了片刻,抬起通透苍白的手指——大约是日光太过刺眼,叫周弦青缓了片刻,方才适应过来,一边放下手指,一边抬步走到了众人眼前。
那闯入风月城中,拿着一只剑,满脸怒气欲要劈塔的,正是流光宗名叫霜寒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