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是那样风光无限的少年,如今见到旧人时,应该也觉得自己像一件支离破碎的瓷器不堪入故人眼吧。
我上前蹲下抓住他的手腕,掰开骨节分明的手指。瓷片锋利,他的手心里已是一片殷红,还在不断地流血。
「她打你了?」
我拿出丝绢,一边为他包扎一边问道。
公子坐正身子,失神片刻后无可奈何地轻笑一声,摇头道。
「她扔东西一向不准。」
我也笑了笑,系好最后一个结后抬头看他。
「怎么把人家惹哭了?」
公子苦笑:「她来告知我她要和子喻成婚了,我说好事,她便发了好大火。」
解除婚约一事在先,原是想来气气这个前驸马,不想得到的竟是这样的回答,难怪不被气哭呢。
我被两人小孩子间赌气的样子逗笑。
「公主应当是很爱你的,解除婚约是你一意孤行,并非她本意。」
公子温厚的手掌抚摸着我的脸颊,眉间阴郁化作星眸里的一汪柔情。
「她生在宫中万般宠爱心性尚还稚嫩,万事都想求个因果,殊不知这世间很多事情错综复杂,种下因未必能结出果。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珍惜眼前人。」
我将头靠在他的腿上,笑着埋怨道。
「解除婚约时那般决绝,如今说这些给我听有什么用?我要是公主,我也砸你。」
上方良久才有声音。
「阿迟,我可以抱抱你吗?」
窗外大雪纷飞,入目皆是一片清白,偶有炭火「噼啪」的声音,一瞬间仿佛这世间只剩下我们。
我搂着公子,公子环抱住我的腰,我们竭力地感受着彼此的存在,相互取暖,相拥了很久很久。
08.
许是在南苑的日子太过温暖,身子也在潜移默化中娇贵起来。白日里宫女的一脚,让我紧绷在脑海深处的那根弦再次被以往的回忆拉扯。
我梦见自己回到了张家的柴房里,屋外电闪雷鸣,张福发疯似的顶撞着岌岌可危的木板门,大声地咒骂我竟敢不让他进来。
每撞一下我的心脏就被勒紧一分,最终木门不堪重负,张福破门而入面目狰狞地扯着我的头发,坚硬的拳头落在我的身上,不顾我的求饶、呼救凌虐我。
我猛抽一口气惊坐而起,恐惧像一匹恶狼疯狂撕咬着我,惊出一身冷汗。
公子的睡意向来很浅,被我突如其来的动静一闹,也醒了。
炭盆昼夜不熄,那双睡意朦胧的眼中跳跃着火光,声音也因为睡意更加温柔。
「阿迟做噩梦了?」
虽夜夜同床而眠,但我们彼此间并没有过逾矩之举。公子伸过来的手停在半空中,后知后觉地收了回去。
我重新躺下,望着帐顶心中一片茫然。觉得自己像深海中央的一片孤帆,四周都是一望无际又深不见底的海水。
公子柔声道。
「阿迟的噩梦都梦见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