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段时间我是挺生你气的,”李蓄两条大长腿分开,占据着大半个车后座,都快把林深挤到车门上了。“觉得自己被骗了,亏我把你当兄弟,你却天天想着杀我兄弟。”
林深不敢抬头看他。
“算了,大伯家那俩……也不是什么兄弟。”他瞅了一眼林深气势微弱的样子,又嘟囔了一句。
“后来,后来的事我都知道,是我哥对不起你。他很后悔,但那有什么用呢?你都走了。”李蓄摊摊手,露出个无可奈何的苦笑来。
林深说:“对不起。”
李蓄不笑了,认真地看着他:“你没对不起我,这事过去了。以后我们都不提了,往前看。”
一颗心放了下来,林深眼眶发热,转过头来看李蓄,郑重地说“好”。
车子直接开到了疗养院,一进门,林深就发觉不对,安保比平时多,暗处也有人盯着。他心思都在外婆身上,只扫了一眼就过去了。
手术定在两天后,外婆气色也还不错,林深陪着说了好长时间的话,又一起吃了下午茶,才依依不舍离开。
闲月山庄还是老样子,大半年没回来也没什么变化,非要说心境上有什么不同,大约就是物是人非吧!林深原来的房间已经打扫出来,不用再睡在李既白房间的暗室里这个认知让他悬着心落了地,苏姨握着他的手打量了很久,要哭不哭,重复了很多句“回来就好”。
他回房洗过澡,晚餐是和李蓄一起吃的。
聊了聊这段时间的变故和经历,话题又不可避免转到李既白身上。
“发生了什么事吗?”林深看一眼窗外还在工作的安保,意有所指地问。
李蓄语气沉下来,知道瞒不过他:“爷爷,前几天去世了。”
林深猛地抬头,虽然他从江海的话里和最近李既白诡异的行踪里想到了这个可能,但从李蓄嘴里说出来,还是让他震惊。
他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表达什么情绪,李老爷子想杀自己不假,但那也是李蓄的爷爷。最后只好用平常的语气问:“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
“被我哥封锁消息了。”李蓄撇撇嘴,“他才不管身前身后事,他做事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你没有事。”
林深惊愕地看过来,不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
李蓄也不瞒他,大概给他说清楚了。李子丰临去世之前留了一笔钱,去向不明,李既白怀疑这笔钱是暗花,被投到了黑市上,最终目的还是林深。再加上担心李家其他旁系因为李子丰的离世蠢蠢欲动,便一直封锁了消息,同时把林深接过来,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总比在外面安全得多。
“钱已经查到去向了,和哥猜想的差不多。”李蓄晃晃手机,上面是李既白刚给他发来的信息,“爷爷的葬礼秘而不宣,但去世的消息现在已经放出去了。”
“没事了。”李蓄笑笑,脸上之前隐隐的担忧散去,又恢复玩世不恭的姿态,“他不让我回去了,让我在这里看着你,不放心别人。以后我也不回去了。”
直到一个星期后,林深才知道李蓄那句“以后我也不回去了”到底什么意思。
一个星期的时间很长,足够外婆手术之后恢复得不错,从病房搬回自己的单间;也足够林深再次适应了闲月山庄的生活;足够他和李蓄消弭掉那点尴尬和裂痕,重新恢复从前的自在。
但是一个星期的时间,仍然没等回李既白。
暗花取消了,企图借着老爷子去世一事闹腾的其他人也被摁了下去。李既白似乎依然忙得不可开交。
一周前,李既白的信息就恢复了,大概还是“吃了吗”“睡了吗”之类的常规问候,有时候也会发“想你了”“想见你”,林深照例不回复,直到李既白发来一条“都忙完了,今天下午的飞机回去”。
正午的阳光明亮热烈,从餐厅的落地窗旁折射进来,落在手边的餐盘上,光斑细碎,耀眼得很。林深放下刀叉,看一眼对面的李蓄正在和一只生蚝较劲,汤汁溅了他一手,烦得他连抽了四五张湿巾来擦。再去看手机,屏幕已经暗下去,他抬抬手指,搭上屏幕,没再迟疑,回了一条。
“好。”
李既白是晚饭前回来的,从廊前台阶一路穿过门厅,玄关换鞋,走到客厅,再走到正在沙发上喝咖啡的林深跟前,压下因走得太急引来的微喘:“阿深,我回来了。”
比之前醉酒那一次又瘦了一些,白色衬衣有些皱,嘴角还破了一块,脸上透着疲倦,眼神却发着光,灼灼地盯着眼前人。
意识到林深在看自己的嘴角,他难得有一丝慌乱,立刻解释:“这两天太忙,上火了,昨天又不小心蹭了一下,就发炎了,没干别的。”
林深无意识舔舔嘴角,“嗯”了一声。李既白眼神太热烈,让他无处可躲,他尴尬地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话:“外婆的事,谢谢你。”
可能是扯到了嘴角,李既白“嘶”了一声,赶紧压下涌上来的笑意,“外婆的手术我没法陪着,只好让你回来,这两天我不在,辛苦你了。”说得好像外婆是自己的一样。
说完这个,林深又找不到话说了,气氛眼看着又陷入尴尬。李既白后知后觉,看着林深红了耳尖,才赶紧说:“我先去洗个澡收拾一下,你继续喝咖啡吧,一会儿一起吃晚饭。”
他如今像一个小心翼翼的猎手,用尽一切办法努力降低猎物的压力和戒备,只希望日常行为中再自然一些,让猎物在无知无觉中陷入自己的温柔陷阱,再也不想出来。
现在的林深于他而言,是求而不得的猎物,是珍稀旷世的宝物,也是他深入骨血的宿命。
--------------------
再有两章完结啦